「那說不好,得看你們白門人酒量怎樣了。」
從裴紀堂回來後嬴寒山就沒怎麼見他,宴會上酒敬過一圈,她在燈台旁邊找到了裴紀堂,他身上不穿袖地半披著一件大氅,獨自站在火光邊對著燈出身。光和影胡亂在他身上跳動著,好像顯像不清的老式電視畫面。
「老闆?」嬴寒山叫了一聲。
裴紀堂一怔,抬起頭,迷茫地望向嬴寒山,有幾秒鐘她有種錯覺,眼前這個人好像空了。他只有一個還佇立著的殼子,被蛀得半透明,只要自己伸出手去輕輕一推,這殼子就要突然碎裂。
「啊,寒山。」他說。
「沒事吧,怎麼病成這樣,」嬴寒山對他笑了笑,「這陣子臧沉的人事有變化,你要是好點了,我這兩天和你聊聊。」
「哦,好點了。」他又把頭轉過去,「……早點聊吧,我總覺得好也只是這陣子好。」
這叫什麼話?嬴寒山蹙眉,但沒來得及往下問。
一隊人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那是幾張半生不熟的面孔,嬴寒山掃了一眼,都不是自己手下的,他們都舉著酒杯,仿佛是要來敬酒的樣子。
「裴刺史……啊,大將軍!」為首的那個嬴寒山不熟的人開口了,他恭敬地舉著酒,「裴刺史新歸,我等本應該去拜見問候上官,但遲遲未能成行,今日敬此一杯,以表下官拳拳之心。」
裴紀堂勉強笑了笑,扭過頭去準備拿酒,嬴寒山站著沒動,某種直覺讓她有些不快。
這人……話沒說完。
她抬起頭,望向那人的眼睛,那張臉低著,眼睛卻抬著,裡面燃燒著投機者的癲狂,照得整張謙卑溫順的臉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只是,未曾料想大將軍也在這裡,準備不周……」
「如今,倒不知道這酒,應該敬誰了……」
第312章 裂玉摔鏡
哎呀我這暴脾氣。嬴寒山想。
裴紀堂拿酒的手停了一下, 嬴寒山感覺到他轉身時是遲滯了一兩秒,當他轉回身時,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表情端倪。
他為嬴寒山倒了一杯酒, 平和地開口:「我與寒山俱為一體, 何分你我?寒山此前未來得及接風, 我倉促北行, 拖到了現在,這一杯……」
嘶。
她嘬了一下牙花子,感到一種不好描述的胃痛。裴紀堂這話沒什麼值得挑理的地方, 她甚至能替他接完下半部分。
什麼敬不敬的, 都是朋友, 喝了這一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