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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大將軍確實是有些天命在身上的,你沒聽說哇,其實咱們萇軍師也不是人來著。他是銜著天上白花的白澤,看大將軍降世之後才跟著投了人身,不然為何這樣秀美睿智,又這樣忠心耿耿地待大將軍?

是也,當初大將軍來淡河城的時候,身後就跟著一隻白澤,我嬢嬢看見的!

去你的!你嬢嬢認識什麼白澤,她老人家瞎了七八年了!當初跟著大將軍的明明是咱嬴長史!是個小神仙鳥變成的小童子!

那些竊竊私語聲升起來,逐漸與吹拂的暖風融合,又彌散在護衛披甲的碰撞聲中。白鱗軍的重步兵皆備銀甲,持鐵槍,兩條銀色游龍一樣拱衛在路邊錦塵障後,等待著那位新的君主經過。

塵障里的地面是新鋪過的,撒好了黃土蓋上白石板,再鋪上漂亮的地毯,在這華美而莊嚴的路上,誰踏上去都會心緒浮動。

但嬴寒山沒有感覺。

她拖著那身莊嚴的禮服走上去,眼前的赤玉珠子輕輕擺動起來,琅琅,琅琅。

在它的遮蓋下她幾乎看不清正前方的東西,只能用餘光注視周遭。

她看到自己身邊的那些人,嬴鴉鴉雙手捧著祭天的文書正在向台上走,即使身穿紫衣,她的背影還是像是多年前那個馬車下的小姑娘。

烏觀鷺面容嚴肅,她身邊聚集著那些已經成為鷺鳥羽毛的女官。

左右兩邊是圖盧和海石花,她們像劍,像華蓋,像宮門前支撐屋宇的兩根天柱,如此篤定而不可撼動地為她打開前路。

她也看到陳恪,那個憂鬱地注視著她的文人;看到崔蘊靈,他的眼睛裡有黃金一樣的狂熱;看到何翠子,看到陸小孩,看到李烝和杜車前……有幾秒鐘她甚至覺得裴紀堂也站在這裡,神色一如淡河初見。

更多的人來了,他們的腳步聲隱藏在王冕懸珠的碰撞聲中,杜澤牽起妻子的手,在她經過時微微低頭,蒸餅娘子懷裡還抱著一個半舊的籃子,籃子裡裝滿新鮮的薺菜。青簪夫人著甲佩劍,她微笑地注視著遠處的圖盧,又把目光拉回嬴寒山身上,那些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此刻來到淡河,在嬴寒山餘光無法看見的地方注視她。

這條路走到盡頭,嬴寒山登上最高處。禮官開始念誦祭天的文書,她看著火焰吞噬這張錦帛。

然後,無宜走了上來。

她今天穿得很鄭重,一身新制的皂色翻領胡服,身後左三右三跟著六個無家眾,每個人身上都帶著不同的器物。

農民,漁民,鐵匠,木匠,商人,游醫,這些以雙手謀食的黔首沉默著,等待無者為他們引薦一位新生的領袖。

無宜取下不識劍,單膝跪下雙手托起。

「我無家傳人也,」她說,「今以舊例,為王獻劍。」

「劍獻於仁而不獻於戾,獻於賢而不獻於庸,獻於天下王而不獻於一人勇。」

「此劍所奉,皆是民心。」

不識劍的蛟鞘在日光下泛著冷光,紫色的龍氣盤纏在劍身上。嬴寒山伸出手,她穩穩地握住了劍柄。

就在這一刻,嬴寒山又看到了曾經見過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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