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她說話急起來,卡得就更厲害,第五翳捋一捋她的手背,把掌心翻過來。她就在他手心裡寫,一邊寫一邊說,話總算流暢了,「那你,去了京畿,這裡的兵,兵怎麼辦?」
「有岳丈大人在,」他說,「必不會出事的。」
裴清秋的眉頭蹙著,她擔心的就是這件事。第五翳的身份回京是危險的,原本他在封地上,朝廷忌憚著地方有變,還不敢拿他怎樣,如今他離開封地去京畿,就是魚肉上了案板,給他一杯毒酒他也是掙扎不得的。
她信阿父不會容許這種事發生,在自家孩子身上,他是縱容得幾乎護短的。
就算為了自己,阿父也不能讓自己丈夫被鴆殺。
但這次一旦離開封地,這裡的兵權就徹底交出去了,以後不要說拿回來,就是再回到從州都不是易事。
他原本沒必要走的。
第五翳轉過臉去,似乎在認真分辨酥山上有什麼東西,半晌終於成功拿下來一枚葡萄。「等到了京畿,」他仔細地剝了遞給她,「我就好好休養一陣子,再不讓阿秋為我多病傷神。其實封地要不要也無妨,我被嬌縱慣了,此後做個富家翁也沒什麼不好。」
「只是連累阿秋了,跟了這樣一個沒出息的人。」
「不,不是,不是沒出息,不是……」
她磕磕絆絆地說著接過葡萄,第五翳把臉轉過去,轉向滿院子的紅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車隊很快就出發了。
雖然是王駕北行,但沒打符合藩王的儀仗,大家都心知肚明這說是去京畿小住,其實就是去避亂的。
饒是如此,布置精緻的馬車還是列了長隊,有淡淡的香氣從搖晃的車簾中傳出殿下大病初癒,不宜用重香,故而車內的靠枕都是用艾草混著曬乾的其他香草絮的,平人燥氣,安人心神。
兩邊的道提前清過,馬穩穩地走,車夫小心地拉著轡頭不叫它顛簸。乳母溫聲安慰著兩位小世子。「不走多久,不走多久呀小殿下,要不了十天,咱們就到京城去啦,京城是個好地方呀,有琉璃鋪的瓦,金子銀子和彩絹掐的花兒,不開口就能說話的藝人……」
乳母的安慰停下了,這條平坦的路忽然斷了。
那些士兵就那麼突兀地出現在道路盡頭,密密匝匝,身上的甲冑反射著太陽的光,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車夫手裡的馬驚了驚,下意識左右甩頭,又被緊緊拉住。拉著馬的車夫也驚了驚,下意識就要喊有賊人。
可那不是賊人。
他們甚至不是流竄的逃兵,每個人身上的甲冑都整齊,手裡的兵器也是官造的樣子。這些人就是從州府的駐兵,不知從哪來,雨中生出菌子一樣把路擋了個嚴嚴實實。
立刻有護衛大著膽子上前呵斥:「爾等狂悖!可知這是何人的車駕!還不速速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