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家無處不在,無人能從無家面前遁形。
有人把台階上的屍體拖開,用水衝過兩道, 於是濃郁的黑紅變作淺紅,有些像是院中美人臉頰一樣的紅葉。
第五翳踩著這仍泛血色的台階, 慢慢地走上去。
園子已經亂了, 打碎的壽山石,掀翻的花草掉落在路上,朱色的柱子布滿了刀痕, 唯一還算體面的那間書房孤零零立在這一地混亂中,門扉也被砍出一道豁口。
裴循之坐在案後。
他身上穿著刺史的公服, 戴緇紗冠, 玉帶佩劍嚴整不亂,仿佛不是窮途末路, 而是在等待拜謁。日光照在第五翳的背上,他走進去,一直走到案前,抬劍劈碎了它。
木屑飛濺,刮過裴循之臉側,這老人滿不在乎地從袖中拿出帕子,沾了沾臉上的血。
那把劍抬起來,懸在裴循之的眉骨前。「你應該不需要我逼問你兵符在哪裡。」第五翳說。
裴循之呵呵地笑起來:「拿你的王印去吧,難道他們不認嗎?」
他們當然認,也當然會有死硬派與第五翳叫板。他需要很快地搜羅起來所有士兵把他們送上戰場,兵符顯然比王印好用得多。
裴循之只是看著第五翳的略一蹙眉,就明白了事情的全部。他帶著一絲譏嘲抬起頭,眼睛對著劍尖。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準備的?」
「你說呢?」
「哦」裴循之頷首,舒出一口氣,脊背向後倚靠下去:「確實是有年頭了,好,好,到底是殿下。」
「懷瑜何在?」他問。
有幾秒第五翳露出思量的神色,那雙渾濁不清的眼睛盯著裴循之,叫人看不清裡面到底有什麼。但是但是只是短短一瞬間,第五翳輕笑出聲。
「拿進來。」他說。
懷抱木匣的親兵走上前,把裡面的東西拎出來擺在桌子的殘骸上。斷頸的血已經凝固,死者的臉上尚有掙扎的神色,裴懷瑜的眼睛半睜著,像是還有什麼話沒說出來。
裴循之沉默地看著他的兒子,慢慢抓住衣袖伸手去擦那張臉上的血跡。老人臉上的表情仍舊是沉靜的,甚至是冷酷的,但那隻伸出去的手卻在微微地顫抖,血幹了就不易擦去,那顆頭顱被他的手推得在桌上左右搖擺。終於,裴循之放棄了,他用衣袖蓋住沒有閉上的眼睛,向下合上它。
也就在這一刻,這個發須花白的老人抬起頭,猛地盯向第五翳的眼睛。
他看到了。
即使那雙眼睛渾濁得像是燒壞的琉璃半透的瓷器,裴循之還是從中看到了熟悉的東西。
那是渴望啜血的殘忍,深烙在每個第五家血脈里的嗜虐。他在等,他在等自己號啕大哭著抱住兒子的頭顱,等待自己不顧一切地衝上來和他拼命,被怒火催生出來的殘酷已經在這個人體內醞釀了太久,久到他甚至不願意說一個謊來騙取兵符!=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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