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他嘶啞地叫她,「那個條件,還能改嗎?」
嬴寒山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個「兵給你,別殺我老婆」的交換條件。
「嗯,」她說,「你說。」
「殿下是仙人。」他說。
「對。」
「能夠活死人嗎?」
嬴寒山盯著那雙渾濁的眼睛,沉默了一陣:「蕪梯山上,凡塵世間,唯生死之事無有人可左右。」
眼前的這個男人突兀地笑了一下,存在於他身上的某種東西好像隨著這個回答輕柔地散去了。「也是,」他輕聲說,「那殿下……」
「能使翳的眼睛復明嗎?」
「……」
嬴寒山不干醫生好多年了,上次無證行醫還是淡河大疫,他突然提起這事她還有點恍惚。第五翳的眼睛不是全盲,他的眼球能隨著眼前人移動而輕微轉動,至少神經應該是正常的。
只是覆蓋在虹膜上的白霧阻礙了他的視線,這是先天性白內障的症狀。
她能強行接續被割斷的血管,連結被穿透的心肌,理論上也可以剝去他眼前的那層白色。
「翳想要把條件換成這個,」他很輕,很緩地說,好像有些用不上力氣,「使翳的雙眼復明,也可以更好襄助殿下吧。」
嬴寒山有點不祥的預感,這人提復明的前一句帶了些古怪的暗示。從之前他的態度來看,他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放棄原先那個條件。
思考只持續了一小會,嬴寒山頷首:「近前來。」
他走了過去,仰起頭,像等待雨水落在他臉上。嬴寒山把天下識從鯉口推出一線,把手指在上面割開,血順著指尖落在他的眉骨上。
暗紅色中爬出青黑色的線條,霎時間像是蛛網般爬滿泛白的虹膜。第五翳吃痛般晃了晃肩膀,但沒發出什麼聲音來。那白色的霧氣很快被切碎,包裹,消失。
在逐漸褪去的白霧中,嬴寒山看到了這雙眼睛。
這個人的眼睛是冷色調的。
黑色,但不完全黑,好像有一層靛藍的色調蓋在上面,泛出礦石一樣的顏色。
第五翳眨眼,再眨眼,迷茫地看向四周。
士兵們的表情在變化,他們的甲冑反射著光亮,天光照在帳篷的門上,在地面割出一個小小的方形。第五翳抬起手擋住眼睛,又不自然地放下。
他看見了,這個三十多年來從沒有清楚看到世界的人,突然看清楚了周遭。
他擋住抬過去強烈的光線,俯下身乾嘔了幾聲,沒有遮眼的那隻手在額頂晃著,好像想趕走什麼。嬴寒山兩步上前扶住他:「別看亮處,你剛剛才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