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她說,「其實我有個問題。」
「朝廷,為什麼一直像是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在嬴鴉鴉困惑的眼神里,嬴寒山突然露出一個相當微妙的笑容。
有一隻鳥落在窗欞上。
隔著窗紙只能看到它優雅的影子,兩條長翎在窗前盤曲,喙叩上窗框,一點一點。嬴寒山把地上的地毯捲起來在牆邊,一抬頭就正好看到這隻停在窗外的大鳥。
她走過去預備開窗,鳥卻一撲棱飛了,一隻手從窗框邊緣伸出,敲了兩下窗紙。
「別開窗。」他說。
「鴉鴉已經走了,」嬴寒山扶著窗戶,倒是沒打開,「你不用擔心。」
窗外的人乾笑一聲,落在他肩膀上的鳥探頭對著窗戶啁啾。
「我窺鏡自鄙,怕屋裡有什麼照出現在這張臉來。」
窗戶內和窗戶外都靜了兩秒。
「最近京軍可能會有變動,」那個窗外人低聲開口,「如果不出所料,京畿尉會叛出裴厚之的陣營,派人來找你。裴厚之按兵不動,實則恐怕與臧沉交戰之際,朝中內亂斷他根基。你第一次自隨州歸來時,朝中對……的風聲頗有議論。」
他停了一下,顯然是模糊掉一個詞:「他們說他想要扶持親子,借而自立,那一陣子京中應當是又見了血,他費了些力氣才平定下來。」
「親兒子的風聲不是他自己傳出來的?」嬴寒山冷笑,「他這是把自己算計進去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能控制住局面,他也的確控制住了。傷人者反為劍傷,既然想用這個算計臧沉,豈有自己不受連累的道理。」
外面的人聽著沒什麼情緒,聲音仍舊低沉:「這件事讓他有些警惕。如今京中的態勢已經不能不發兵,他想擴充執金吾下的緹騎,把其中不聽裴家調遣的外放到前線,將京軍中與裴家沾親帶故的小軍官調回。我用了些手段,加上現在這張臉見了他派去傳令的人,給調令加了幾句話。」
「我說,京畿尉有不軌之心,此去尋機誅之,令其副官代任。」
嬴寒山她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把話題挑開:「你何時回來?」
外面的人不說話了,肩膀上的鳥開始叨他頭髮。
「已經一年了,你要想好,鴉鴉根本不知道你還活著。你如果不打算回來,就不要一日日地給我發那些信,如果你還想回來,那你就最近找時間見她說清楚。」
那個人低低嘆了一聲:「我現在這樣的面容,怎麼去見……」
像是有點受不了他黏黏糊糊的態度,嬴寒山唰地推開窗戶:「裴紀堂你……」
那人立刻像是雀鳥一樣掩面驚飛,一頭白髮在風中甩開日照雲霧樣淡淡的光輪。停在他肩膀上的青鳥反而被甩下來了,無辜地抖著羽毛看看主人,看看嬴寒山。
他飛離幾尺停下,慢慢地把手拿下來,仍舊別著臉。日光照不到他的面孔,只照亮了白髮下一雙帶著皺紋的老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