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雙手插在兜里，主動道：「葉奚姐怎麼忽然想到找我聊天？」
「我聽隊長說，你還沒確定是否要加入時雨。」葉奚道。
陶灼嗯了一聲。
「現在的時雨狀態不夠好，主要是因為我和老方有點拖後腿。」葉奚笑著，神情有些許無奈。
事實的確是這樣。
但哪怕是冷心腸的陶灼，也不想過於苛責這些在電競場上奮鬥了多年的選手。
大家都會有狀態下滑的這一天。
再厲害的天才也逃不過。
這就是競技的殘酷。或者說，是時間的殘酷。
陶灼道：「這不是葉奚姐和方姐的錯。」
葉奚卻搖了搖頭，苦笑：「我的職業壽命其實不該只有五年。還是怪我自己，去年經常超負荷練習，反而傷了手。」
陶灼沉默了下來。她知道，葉奚這會兒並不是想要聽到安慰。
「去年我狀態就有點下滑了，在場上的失誤比過去每一年都多。」葉奚慢慢地走著，語速也慢，「我很不甘心。我覺得只要我比那些年輕的選手更努力，更勤奮地練習，我就可以表現得更好。所以我沒有聽醫生的叮囑。我想著，就多練習一會兒而已，應該沒有那麼大的影響。」
「然而，有些傷害是不可逆的。」
葉奚頓了頓，抬起頭，看了眼繁星點點的天際，「這個賽季我終於想通了，放下了，認真打完最後幾場比賽，就退役，也沒什麼好不甘心的。離開了電競場，我還有很廣闊的人生和天地。是吧？」
「是的。」陶灼認真道，「屬於電競的人生結束了，但新的人生又開始了。」
葉奚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個小姑娘，電競生涯還沒開啟呢，怎麼說話這般老氣橫秋。」
陶灼笑了笑，沒說什麼。
何止是電競啊。她已經意外結束了一輩子的人生。
葉奚嘆了口氣，又道：「正因為我有過這樣一段經歷，所以我越發佩服隊長。她能做到這般自律，嚴格控制遊戲時間，是真的很不容易。」
葉奚看著陶灼：「上次一起在食堂吃飯，你或許沒有注意，隊長的飲食十分清淡。為了緩解手部炎症，她從不吃刺激辛辣的食物。至少這麼多年來，我沒見她吃過。」
「蔚藍姐很強大。」陶灼輕聲道。
每一位頂級的競技運動員，她們一定都付出了太多常人無法想像的努力。
蔚寧也是如此。
涼涼的夜風正好拂過，陶灼忽地想起了蔚寧身上那股極淡的薄荷香。
不知是膏藥貼還是肌效貼的氣味。
「時雨如今實力一般，但聯盟大部分選手依然很尊敬隊長。不只是因為隊長過去獲得的成就，還因為對我們電競選手而言，隊長的存在便是一種信念。」葉奚笑道，「她只要還在賽場上，就足以激勵許多人。」
陶灼點了點頭。
她曾經也是電競選手，她完全能明白蔚寧這種存在的分量。
「當然，隊長受到的質疑也不少。我看到有的粉絲勸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隊長應該早點放下，早退役早圓滿。」葉奚無奈地搖了搖頭，「她們不知道，隊長追求的不是圓滿。」
「那是什麼呢？」
「我也不清楚。」葉奚笑，「只有隊長自己知道。」
葉奚再次看向陶灼：「我說這些，主要是希望你能對時雨多一點信心。有這樣的隊長在，下個賽季新生的時雨一定會不一樣。」
陶灼輕輕地嗯了聲。
「我想說的差不多都說完了。關於時雨如果你還有什麼想了解的，也可以問我。」葉奚眉梢帶笑。
陶灼望著葉奚，盈盈笑道：「我沒什麼想問的啦。只希望葉奚姐好好享受接下來的比賽。」
她停下腳步站直身子，清了清嗓，認真地念道：「我們來過，看過，征服過，便不虛此行。」
這一句是游夢法師角色紅玉的語音台詞。
紅玉是個白髮蒼蒼的老者，這句台詞在遊戲中念出來時格外有氣勢。
聞言，葉奚怔了半晌。然後眉眼都舒展開來。
她發自內心地笑：「謝謝你，陶灼。」
「葉奚姐不覺得我中二就好。」陶灼眼睛彎彎。
葉奚：「怎會呢。」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便分開了。葉奚朝宿舍走去，陶灼卻沒急著回房間，而是在基地里漫無目的地閒逛。
蔚寧剛走出分析室，目光便被不遠處路燈下的一幕吸引。小姑娘單手插兜，微彎著腰，踢著地上的石子。
路燈的橘色光暈輕柔罩在她頭頂。
啪的一聲，一顆石子彈起，咕嚕咕嚕滾過地面。
陶灼循著自己踢飛的石頭望過去，就看到了那抹安靜的身影。她愣了下，含笑招呼：「蔚藍姐怎麼在這。」
蔚寧視線輕垂，看了下腳邊的石子，圓滾滾的，還怪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