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車後,坐在后座的季煜烽趕忙掏出手機撥號。
鈴聲剛響兩下,電話便被接通。
隱約聽到聽筒里傳來一陣輕微的嘈雜聲,隨後像是有人將電視調至靜音,瞬間安靜下來。那熟悉又冷淡的聲音傳來:「有事嗎?」
聽到這聲音,季煜烽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你們現在在家吧?」季煜烽問周星亦,「今晚千萬別讓我爸和你媽出去,關好門窗,不管誰敲門都別開,別管對方找什麼理由。」
周星亦回了句「都在家」,季煜烽像是猜到他接下來要追問,沒等他開口便說:「別問那麼多,務必按我說的做。要是感覺情況不對,立刻報警。」說完,便掛斷電話,疲憊地靠在車座上。
看樣子,那群人還沒動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車子一路疾馳,終於抵達約定地點。
季煜烽跳下車,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昏暗的光線里,每一處陰影都像是藏著未知的危險。
抬眼望去,不遠處的郊外工廠矗立在夜色中,斑駁的外牆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滄桑,周圍荒無人煙。一陣陰風吹過,廠門半掩著發出「吱呀」的聲響,廠區內幾盞破舊路燈散發著微弱光芒,在風中搖晃閃爍,感覺隨時都會熄滅。
季煜烽深吸一口氣,朝著那透著詭異氣息的工廠走去。
剛一進門,季煜烽看到五六個身形高大、戴著帽子和口罩的男人。
他們站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卻能感受到身上散發的戾氣,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屋內唯一的燈泡散發著昏黃渾濁的光,像病入膏肓者的殘喘。
季煜烽目光順勢望去,一張破舊不堪的桌子橫在眼前。
劉創坐在那裡。
季煜烽薄唇緊抿,下頜線微微繃緊,漆黑的眼眸瞬間冷厲如霜。
幾個男子快步上前,動作利落又強硬,從他身上搜出手機。
劉創這次倒是學聰明了。季煜烽只是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沒有反抗。
劉創慵懶地靠在那張破舊的椅子上,一條腿隨意地搭在另一條腿上,雙手交叉擱在桌前,嘴角掛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季先生,把你請來,是想跟你好好聊聊。請坐。」說著,他朝著自己對面的椅子揚了揚下巴。
季煜烽神色平靜,仿若周遭的威脅都無法撼動他分毫,慢悠悠地走到椅子前,坐了下來。
他不慌不忙地將雙手插兜,身子向後靠倚在椅背上,目光直直地盯著劉創。他心裡清楚,劉創是因猥褻醜聞被爆而遭辭退,所以懷恨在心,才找自己的麻煩。
劉創是想訛他一筆錢來彌補損失,還是想揍他一頓解氣?
劉創目光陰狠,像潛伏在黑暗深處的毒蛇一樣,惡狠狠地說道:「季先生,你害我丟了工作,這行里沒人敢再用我,我失業在家,老婆也跟我離了婚。我原本還算安穩的人生都被你毀了。你說說,這筆帳該怎麼算?」
「我害你?」季煜烽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樣,哼笑一聲,慢悠悠道,「你把主意打到老子頭上,就別怪老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你干出那些腌臢事被曝光,純屬自食惡果,少他媽往我身上甩鍋。」
季煜烽不是沒想過報警。在車裡查看簡訊時,他就發現發件人顯示為虛擬號碼。這類號碼由特殊網絡技術生成,無真實物理歸屬,難以追蹤定位,這讓他們陷入了敵人在暗、己方在明的被動處境。在缺乏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就算報警,警察也難以介入。
此次前來,他就是想弄清楚到底是誰給他發的簡訊,從而制定下一步的應對策略。他沉下心來想過,劉創無非是想撈點好處,如果這個時候自己擺出一副好拿捏的姿態,以他那貪婪的秉性,肯定會得寸進尺。
劉創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露出那顆補上後略顯突兀的假牙,瞪著眼睛惡狠狠地說:「季先生,你說話這麼不客氣,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你得給我寫一份人身損害賠償承諾書。你打掉了我的牙,醫藥費加上精神損失費,一共五百萬,一個子兒都不能少!」他猛地拍了下桌子,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季煜烽下意識地低眸,目光掃向桌面。
一份承諾書擺在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字擠滿紙面,從羅列各項醫療費用明細,到對精神損失的冗長闡述。在承諾書的末尾,「承諾人簽字」後面是一片空白。
季煜烽可以賠付劉創合理的醫療費用,但絕不能被敲詐,任他牽著鼻子走。
五百萬聽起來或許不算天文數字,但季煜烽實際上還沒正式從大學畢業。這個年紀的他,即便腦袋瓜子好使,通過接一些項目賺了些錢,可日常開銷也不小,所以手裡的存款與五百萬相比,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當然,即便他有這筆錢,也絕不會給劉創。
眼下這情形,逃跑是最好的辦法。手機被收走,沒法錄音留證,但一定要找到證據報警。季煜烽瞄到桌上的承諾書,想著這上面有劉創的指紋,雖說不能當作決定性的勒索證據,好歹聊勝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