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須臾,聞修越收回了臉上那抹夾雜著疑惑和思索的複雜神情,淡然地轉過頭問:「為什麼這樣問?」
其實季煜烽自己也不清楚怎麼就張口問出了這個問題。為了找個說法,他想到自己曾因識人不明做出了許多令聞修越困擾的行為。
於是,他直截了當地挑明了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語調依舊聽起來漫不經心:「之前,我對你做的那些事,你不覺得我很差勁麼?」
人做出任何行為都帶有目的性,季煜烽之前那些舉動也不例外,聞修越輕聲說:「季小狗,我問你,一個人的行為對錯,和他本身差勁與否能劃等號嗎?」
季煜烽認真地想了想,篤定地說:「不能。」
所以,他母親那個說法不成立。
他還是應該做那個。
無所顧忌的自己。
季煜烽覺得剛才那糟糕的情緒來得十分突兀,自己絕對是腦袋被門擠了,才會問聞修越如此傻/逼的問題。
別人怎麼說,關老子屁事啊。
像是那個不大不小的心結解開了,季煜烽的心情也好了不少。他將視線落回到屏幕上,隨後抬起手,自然地放在兩人之間的扶手上。
剎那間,他的手心觸碰到一隻細膩微涼、脈絡分明的手。
心臟好像猛地漏跳一拍。
短暫的愣神後,季煜烽下意識地把手往回縮了一些。
可兩隻手在扶手上,依舊保持著若有若無輕輕貼著的狀態。
明明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的觸碰,兩人卻好似都沉浸在電影情節中,全神貫注,誰都沒有把手移開。
看完電影之後,倆人一起乘坐電梯,路過二樓的時候,季煜烽瞥見一家家服裝店大門緊閉,在商場的昏黃燈光下顯得有些落寞。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中提的服裝袋子。
當年,季騰飛創業失敗賠光所有積蓄後,家裡的生活變得十分拮据。但在穿戴方面,季煜烽從來沒比別人差過。
因為李萌萌以前在商場做銷售,雖說工資不高,可每次看到適合兒子的好衣服,她從不心疼錢,總會毫不猶豫地買下來。
他或許,不應該對一個辛勞的母親如此冷漠。
既然自己依舊是那個無所顧忌的自己,別人的言論也影響不了自己分毫。
或許可以嘗試放下成見,退一步,給母親一個和解的機會。
他下電梯的過程中,從兜里拿出手機,看著滿屏的白色對話框,緩緩打出:【嗯,我去。】
季煜烽本想自己打車回家,但老闆以對員工的人文關懷為由,開車送他回了家。
老舊小區唯有居民樓星星點點地透出幾縷燈光,微弱的光線在濃稠的夜色中搖曳。
他下車後,坐在車后座的聞修越,看著男生那漸行漸遠、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漸漸收回思緒。
聞修越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回想起那天晚上,在路燈的昏黃光暈下,看到平時肆意張揚的男生垂頭喪氣,像是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那種強烈的反差,激起了自己想要了解他的念頭。
可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和季煜烽不過是偶然相遇,如同兩條短暫交匯又即將分道揚鑣的平行線,本不該有過多交集。
但現在,是他主動向季煜烽靠近,既不是機緣巧合,也不只是一時好奇。
他似乎也無法再以「日常工作節奏緊繃,想接觸季煜烽這種性格獨特的人來調節狀態」為託詞,去掩蓋自己內心深處那呼之欲出、想要靠近對方的渴望。
他好像,僅僅因為季煜烽這個人,就身不由己地想要接近。
聞修越靠在車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摒棄這股沒來由的情緒。
他不能做一個被情緒左右的人。
他應該像過去一樣,秉持著事業至上的理念,把其他一切都當作無關緊要之事,繼續做那個意氣風發的聞少爺。
聞修越回到家裡,已經差不多十一點了。
推開門,他便瞧見母親、父親和聞楊都在客廳的吧檯邊喝著飲品,母親正來回走動,似乎在忙碌著什麼。三人身上的禮服還未換下,想來是剛回家不久。
「爸,媽,聞楊。」聞修越如往常那般,一進家門就向父母弟弟打招呼。
「修越。」父親聞遠朝應了一聲,眼神示意他過來坐下。
聞修越踱步至吧檯旁,輕輕拉開那皮質包裹、金屬鑲邊,與整個黑金高質感大平層風格相得益彰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