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須臾,季煜烽恍然,側目看向神色也稱不上輕鬆的聞修越,帶著疑惑的語氣問:「難道是,有其他人也像我一樣,看到了張澤當時殺人拋屍?」
聞修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神色晦暗難辨,捉摸不透他在想什麼。
不過,也只有這種解釋最為合理。張澤在殺人案暴露後,誤以為報案人是自己,氣急敗壞之下,也顧不得在什麼場合,只想僱人揍自己一頓泄憤,最好把自己打得半死不活、缺胳膊少腿。
一想到那天晚上,很有可能還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樣,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將一切盡收眼底,季煜烽就感到頭皮發麻。
可那個人,把事情爆料給警局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從不受控的臆想中掙脫出來。
他下意識偏過頭,看到聞修越那如刀刻般深邃立體的輪廓,神色稍頓。
心中那種不安似乎消散了許多。
只要聞修越在身邊,季煜烽就覺得,再棘手的困境也不過如此。
車緩緩駛出停車場,匯入熙熙攘攘的街道,窗外,海城繁華的街景如幻燈片般飛速掠過。
聞修越驅散心頭紛繁的思緒,斂去眼中複雜神色,微微轉頭看向他,唇角勾起,語調輕緩:「季小狗,作為老闆,將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好你這個員工——請你,相信我。」
季煜烽隨意地看了他一眼,眉眼間恢復了往日的鬆散,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聞總憑什麼認為上下級這個身份,就能讓我相信你?」
話一出口,季煜烽瞬間陷入極度的自我懷疑。
他無論如何也難以相信,這般近乎試探的話會從自己口中脫口而出。
他故作淡定地收回視線,目光直直地往前看去,前方即將路過寬闊的大橋,橋下江水滔滔。
季煜烽面無表情,可是心跳卻莫名漏了好幾拍。
他腦子裡瘋狂地想。
這話怎麼就問了出來?
為什麼要問這個?
難道潛意識裡,他覺得他和聞修越的關係,不止局限於上下級關係?
聞修越瞥了故作淡然的某人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調笑,問道:「那你覺得咱們是什麼關係,你能夠相信我?」
咱們……季煜烽總感覺,這兩個字。
有一種難言的曖昧之感。
季煜烽清了下嗓子,淡淡地找補:「你是我的老闆,我肯定相信你。」
聞修越扯了下唇角,露出一抹似有似無的笑。突然,他透過車內的內後視鏡,發現後面那輛黑色SUV似乎從遊樂園停車場出來後,就一直跟在他身後。
聞修越為避開擁堵路段,選擇取道大橋,他自小賽車,對車子那是相當敏感。
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總覺得這輛車,是刻意跟著他的。
方才遊樂園事件,聞修越猜測這會兒張澤應該是知道,他雇來的人全部被聞彬控制。
所以,他覺得張澤不會在這個時候對自己貿然下手。
但他派人一直跟蹤自己是什麼意思?
聞修越不相信張澤會有這個膽子。
但如果有人給他這個膽子,那一切都不好說了。
聞修越有信心憑藉開車技術甩掉他,但路上限速,為了防止一切「偶然」的車禍出現,他覺得現在把車停下來,是最保險的選擇。
聞修越微微蹙起眉頭,看了季煜烽一眼,見他已經系好了安全帶,又叮囑道:「小心點。」
聞修越說話的語氣明顯有幾分嚴肅,把季煜烽一下子從有些游離的思緒中拉了回來,他發現聞修越的開車速度慢了下來,轉向燈開始閃爍,緩緩向應急停車帶靠近。
季煜烽剛想問「怎麼停車了」,只見後面有一輛黑車,緊貼著副駕駛車身一側驚險擦過。
聞修越瞳孔驟縮,迅速猛打方向盤進行避讓。
黑車一下子沒撞上,就又急速原地掉頭,車頭如離弦之箭般朝著季煜烽一側的車門猛衝過來。
亡命徒的舉動完全背離正常邏輯,其行為毫無規律可循,沒有給車裡的兩個人任何做出反應的時間。
以這輛SUV不算小的體量,加上這般風馳電掣的速度朝著車門撞上來,季煜烽覺得自己的身體相當於遭受一頭狂奔野牛全力的撞擊,輕則手臂粉碎性骨折,重則小命兒都得玩完。
事發太過突然,季煜烽只能迅速低頭,儘可能用這個簡單的動作作為微薄的保護措施來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