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养伤的半年间,他与江浮笑笑生每三日一封书信往来,全由书斋掌柜代为转交。
之后,月浮玉回到碧阳城。
可接连写了数十封信,却无人回信,直到他收到一封男子的书信。
信中言:他与江浮笑笑生青梅竹马,近日已经成亲,万望月浮玉勿要再写信给她。
随信一起送到的,是江浮笑笑生写给另一个男子的情信。
孟厌唏嘘不已,“姚岸看来不仅骗了子玉,还骗了月大人。”
火光照亮顾一歧平静的侧脸,“月大人死后,才慢慢想明白。他最后的几封书信与一幅画,应是被有心人拿走了……”
说到此处,孟厌倒有一事不解,“照理说,他们两人互通书信已久,子玉怎未认出月大人的字迹?”
顾一歧拿起树枝在地上胡乱比划,“月大人上天庭的第二年,有一位以草书见长的上仙升入天庭,月大人拜他为师,学了多年。”
从行书入草书,从壮志满怀的月相到冷酷无情的月大人。
一百年,太长了。
姜杌:“他也真够傻的,当年竟不知找找崔子玉。”
顾一歧:“月大人是个君子,又是头回喜欢一个女子,自然不愿扰她的安宁。等收到姚岸的信,他倒是派人去苍梧城打听过,可惜一无所获。”
孟厌:“唉,子玉真可怜,被姚岸蒙骗,又因救姚岸送了命。”
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正讲到月浮玉房中之画的深意,崔子玉从三人身后冒出来,“月大人房中的画,怎么了?”
“啊!”
孟厌被她吓了一大跳,捂着胸口问道:“你何时出来的?”
崔子玉:“你们说到画的时候。”
顾一歧起身,看向她的身后,“月大人呢?”
崔子玉摇摇头,“他不知怎么了,死活静不下心。我离开前,他让我们再等等他。”
“月大人每日想的事多,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对,地府一堆烂摊子,全靠月大人。”
崔子玉静静坐在火堆前,三人坐在另一边,不敢再说一句话。
等至翌日天明,月浮玉跌跌撞撞出现在寺中,“走吧,去找找破幻境的法子。”
一行人回到秦家的宅子,月浮玉打算去天庭问问,“你们在此等我,我去去便回。”
顾一歧打算去地府,“我回地府问问几位鬼帝。”
两人说完便走,剩下的三人无事可做,崔子玉忽然提出要去城中逛逛。
孟厌不疑有他,拉着姜杌随她出门。
不曾想,崔子玉一出门,便直奔姚记金银铺打听,“掌柜,你们东家的先祖可有一个叫姚岸的?”
掌柜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这苍梧城中谁人不知姚老太爷的威名!当年江浮之祸,若不是姚老太爷大义灭亲,不仅姚记金银铺,城中所有书画斋都难逃一劫。”
崔子玉听罢,不怒反笑,“是吗?他怎么大义灭亲的?”
掌柜上下打量几人,“你们是外乡人?百年前,城中有一个画师大逆不道,竟敢擅画天子相貌的春画。官兵来城中捉拿逆贼,扰得全城不宁,姚老太爷于心不忍,便写信告知太守,逆贼便是他的内人江婉仪。姚老太爷告发有功,这才保住姚记金银铺。”
孟厌害怕崔子玉动怒报仇,忙去拉她,却见她笑得越渐开心,“对了,掌柜。匾额上的‘姚记金银铺’是谁写的?”
掌柜侧头看了看,“姚老太爷写的,他师从青要散人,写的一手好字。”
崔子玉道谢离开,走之前还买了一支金钗插在头上。
孟厌惶惶不安,一路小心翼翼,“子玉,我们快回去吧。他俩快回来了,月浮玉要是发现我们不在,又要扣分。你说对不对,姜杌?”
姜杌不应她,反而问崔子玉,“走,我们陪你去掘坟。”
“远,不想去。”
孟厌提议,“要不我们去把他的子孙骂一顿?”
“累,不想去。”
孟厌与姜杌唉声叹气,跟在她后面,不时对视苦笑。
所幸在城中转了一圈,崔子玉催促两人回去,“我这月绩效只剩两分,再被扣两分,怕是只能去赏恶司当讨债判官。”
孟厌惊讶道:“你怎么比我还剩的少?”
她整日忤逆月浮玉,时至今日,也还有整整八分的绩效。
崔子玉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哦,早先在幻境里,我把他睡了。他直接扣了我八分。”
孟厌呆立在原地,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怪不得月浮玉心烦意乱,迟迟出不了幻境。原来他们看到的那幅画,不是开始,是结束。
孟厌走到她面前,诚心夸赞,“你胆子还挺大的。”
崔子玉轻扬唇角,凑到她耳边,“八分换一个月大人。怎么算,都是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