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村所有人寻了十日,才寻回昏迷不醒的赵遂生。
孩子没有被野兽所食,大冬日在山中过了十日仍能安全回家,本来是件皆大欢喜之事。
可谁知,赵遂生再一醒来,身子骨越来越差。
赵全根重金从巴郡请来一位大夫,才知赵遂生伤了根骨,日后怕是要一辈子被人照顾。赵全根亡妻懊悔因自己之故,致儿子重病难愈,气急之下,撒手人寰。
再之后,便是赵荣余。
在某日无故落水,醒来后变得痴痴傻傻。
因为沈修吉,好好一个家,分崩离析。
赵全根的头发间,已经渐生白发。
孟厌不知道,在得知真相的那一日,赵全根会不会如同季惠娘一般,成为他人口中的疯子……
那边的赵全根兀自在说:“唉,你们别介意。这些年,我找了不少大夫来看,遂生也是怕你们与那些人一样,是骗子。”
顾一歧拐弯抹角问起他提的药,“晚辈见赵叔方才提起药,想来遂生这病,尚有良药可医。”
赵全根皱眉望了望赵遂生的房间,良久方道:“赵寅这孩子心善,去巴郡干活时,遇到一个游医,开了一个药方。那方子上,全是些普通药草,可遂生吃了半月便见好。”
赵遂生需日日喝药,每日都是折丹熬药,再送到房中。
赵遂生与折丹成亲后的第三年,他突然闹脾气,不想喝药。赵全根劝过几次,皆被赵遂生一句“我自有分寸”给挡回去了。
“我对他有愧。”赵全根喝着闷酒,满面涨红,“看折丹对停药一事毫无反应,便随他去了。唉,后悔啊……如今想来,没准是折丹鼓动他停药,好找理由抛下我们罢了。”
他自言自语抱怨,同桌五人的心中却好似响起一声惊雷。
若他们猜得没错,赵遂生每日所喝的神药,应该是巫九息的心尖血。
而折丹,或许知道真相。
又或许,折丹的消失与巫九息之间,存在关联。
姜杌想到赵全根曾见过折丹与一个人离开,“赵叔,你莫怪我提起伤心事。这两日听你之言,折丹自小得你家养育,怎会突然与人离开?你当夜可曾看清,与她相携离开之人,是男是女?”
赵全根摇头,“我就看见两个影子往村外跑。”
孟厌:“那你怎么肯定其中一人是折丹?”
赵全根:“一来身形像折丹,二来,她不是消失了吗?那我当夜看见的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定是她。”
孟厌抿唇想了想,复又问道:“折丹离开前,可有异常举动?”
赵全根依旧摇头,“没有。和往常一样,白日上山采药,午后陪遂生看书。”
赵遂生的房中传来一阵阵咳嗽声,赵全根担心他,丢下碗筷,踉踉跄跄往他房中去。
五人收拾碗筷,路过房外,听见赵全根在骂折丹,“遂生啊,别想她了……”
许久后,房中另有一人,回以一句平淡至极的话语。
“爹,我活累了。”
姜杌白日从月浮玉口中得知孟厌梦魇一事,这夜特意来房中陪她。
孟厌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姜杌,“子玉去了月大人房中,那顾一歧怎么办?”
姜杌:“月浮玉和顾一歧有一堆事要忙,昨夜便彻夜未眠。”
孟厌:“他们两个俸禄那么多,活该晚上也要忙。”
今夜的梦中,仍是那片野花地。
孟厌梦见自己在花丛中奔跑,后面隐约有一个人影在追她。她回头,想看得真切些。
可一扭头,后面尽是白雾。
茫茫一片的雾气中,她彻底迷失。孤独地站在花丛中,从脚下破土而出的野花,越长越高,直至淹没她。
野花挡住孟厌所有的去路与退路,她大声求救,“救我……”
姜杌抱着手倚在床边,看着孟厌眉心频频蹙起,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
梦中的孟厌被高耸入云的野花困在原地,额头冒出热汗,眼角有泪水流出。姜杌赶忙推醒她,“快醒来!”
一瞬间,野花散作云雾消失。
孟厌睁眼,抱着姜杌大哭,“那些花把我困在里面,我越喊,它们长得越快。”
“哪些花?”
“折丹坟地附近的野花。”
姜杌环顾房中四个角落,看似无声无息,又好似有人在暗处蠢蠢欲动。
孟厌实在害怕,剩下的半宿,说什么也不肯闭眼睡觉。
长夜漫漫,四野寂静。一个不肯睡,一个不想睡,只好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孟厌:“姜杌,我的魂魄到底在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