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實只是一個再恰巧不過的宣洩口,儘管主角本身足夠克制,可依然傾瀉了太多錯位且不可控的歉意與恐慌。
簡秀還有所保留,而蔚起無意逼迫。
「但事實確實如此……」難得的,向來表達直接的蔚起猶豫了半秒,「你認為……」
可頓了頓,上校依然說完了後半句話:「你認為你的存在就是造成我可能會發生不幸的源頭,你認為自己存在即原罪,所以我更應該合理化的將一切憤恨與不甘全都報復於你?」
「簡秀,不談及外物施加的矛盾,『生存』這個行為本身並沒有錯,人不應該這樣苛責自己的生命。」蔚起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寬慰,「活著,很重要。」
「蔚起……」簡秀呢喃,「你不該這麼理解的。」
實際上,蔚起才是最有資格去指責一切的人,他才是真正的無辜者,這場布局裡,他是付出者,亦是被犧牲者。
縱使這份犧牲與蔚起的死生無關,卻也是被犧牲的一個,他是一個在現代社會獨立意願上的人,卻因為所謂的基因與信息素而平白與一個人的性命有了糾葛。
至於所謂的婚約,更是從原有的可有可無,變成了現在可能還會打破蔚起前半生的成就與驕傲的定時炸彈,他被非自願綁定在一個命不久矣的廢人身邊,成為致命的枷鎖。
但這樣的蔚起,居然在開解著他。
「簡秀。」蔚起突然反問道,「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會一無所知?」
驀然間,簡秀安靜了下來,怔愣著凝視眼前的上校。
「你……」他還嘶啞著想要說什麼,可幾度喑啞,復歸悄然。
「當我第二次在花店偶遇你時,就已經在懷疑,按照現今中央星系的規模,短時間以內,你我再遇見並有了淺層社會關係的交集,很難以巧合來解釋。」感知到了簡秀身體不再虛浮,蔚起輕輕鬆開了手,不再支撐著他。
蔚起繼續說道:「於是,當在中央軍校第三次遇見你、並得知你是簡秀時,我便篤定,將你送到我面前的人,一定有別的目的。」
「對,是這樣的。」簡秀愣愣地回憶起了在中央軍校算不得友好的初見,「我還說過,願意接受一切合法調查。」
蔚起:「後來,再和你相處的過程之中,我意識到了我信息素的異常,這甚至部分影響到了我的潛意識習慣,我認為這個問題非常嚴重,所以,我申請了信息素的匹配核查。」
簡秀突然問道:「你是多久意識到信息素問題的?」
蔚起沉默了片刻,坦言道:「月桂樹下,你邀請我吃了點心和糖。」
「……原來,那麼早啊。」簡秀的語氣有些複雜,「我還以為,當時你沒有那麼戒備我呢。」
彼時,簡秀還在為蔚起小小的縱容而雀躍,有那麼一刻,他真切地感知到了自己與蔚起相隔的距離被消解了寸許,自己側目遐想著是否可以再靠近蔚起一點點。
但悄然不知處,永遠保持理性的上校從來沒有真正意義的鬆懈過。
這是蔚起的職責,他是一個優秀的軍人。
簡秀有些慶幸,也有些失落。
「不,其實,我會注意到這一點……」蔚起淡然道,「是因為我放下了戒備。」
噗通!
兩兩相顧,不知何處,再蔚起的注視下,簡秀聽見自己的心臟緩慢而劇烈顫動的聲音,從他孱弱的呼吸里傾瀉出零星的不知所措。
許是青年失神落魄的模樣太過於天真憔悴,令蔚起感覺自己的指尖還殘留著方才簡秀身體的溫度,漸漸滾燙,滋生出了某些別樣的星火。
「很快,我便得知了我們的信息素的契合度。」蔚起不自覺蜷曲著自己的指尖,「如果你執意認為自己的存在是威脅,是傷害,請你建立在對我正確認知的前提下,否則有失公允。」
「我未必了解所有真相,但我對威脅有預先的感知,況且,我比你更早得知你我信息素的契合匹配度。」他平靜的說,「所以請你明白,我知曉你來路不明,更知曉你對我的所有不利。」
蔚起:「我默許了你的一切靠近。」
頃刻之間,簡秀僵在了原地。
蔚起從來都知道幕後的不懷好意,他卻從來沒有遏制過他的接近。這是……為什麼呢?
在這樣靜滯的一秒,一種冥悟鬼魅般的竄上了簡秀的心間,他本不該如此問的,他清醒的知道這一點,但他依然脫口而出:「你……相信我嗎?」
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