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意告訴你,我的命脈在哪裡,以此作為交換,你們殺了我,並且剿滅「我」,以此徹底鎖死這部分基因——只有現任「女皇」徹底死去,新的「女皇」才會誕生,他們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去完成這次進化,但是這是新生。】
【新世紀沒有蟲族的未來,「我」,絕不能讓我的子民徹底淪為另一個物種的傀儡。】
「人類未必能做到你所想。」
【「我」知道,甚至當「我」的出現之後,未來你們會對「我」的後代,對「我」的種族進行不計代價的大規模研究屠殺和毀滅,拼命遏制「蟲族」文明誕生的可能。】
「她」的注視相當溫柔,蔚起霎時意識到,「她」其實也是「她」子民的母親。
【但這是未來了,「我」的意識要死了,如果靈魂定義生命的話,「我」已經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了「我」的種族。】
蔚起眼神閃爍,最終輕輕頷首,輕聲:「祝您安眠,陛下。」
這是人類文明對一個皇帝的最高敬意。
「她」是蟲族的皇,是這個蒼茫宇宙的另一個物種的智慧首領,甚至可能是「蟲族文明」誕生的智慧起點,「她」的生命只有短短數小時,然後又被飛速抹去,「她」和人類一樣,是康拉德計劃里萌發的萌芽,實驗場上的實驗品,是試管和藥物滋養的蟲族「女皇」。
「她」自始至終都是人類的敵人,「蟲族」的利益對於「她」而言高於一切,可是,作為一個「蟲族」,「她」竟然學會了合作,向自己的天敵合作。
「她」被後來的史學家命名為「諾亞」,不過不是人類的「諾亞」,「她」是蟲族的「諾亞」。
未來歷史討論中,人類對此感到恐懼。
未來,更多人認同了康拉德的理念,他的進化疊代為人類爭取了最大最保險的利益,如果真的完成進化,那麼人類將再也不必困擾恐懼於蟲族的發展,蟲子將永遠是蟲子,人類將永遠是人類,這才是對於人類恆久利益的最大化。
反對者更是不計其數,倘若需要基因的捆綁來妄圖徹底消除矛盾,那麼和「智械危機」中以人工智慧綁定人類,機械進化有什麼區別呢?人類,這個由自然疊代無數廢棄基因代碼而構成的瑕疵物種,真的需要一個絕對的單向答案嗎?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歷史上的人終究會死,當下沒有人知道終點在哪裡,什麼選擇是對,什麼選擇是錯。
不過是:知我罪我,惟其春秋。
……
「所以,這就是你將整個人類和蟲族拖入您實驗場的原因嗎?」簡秀的聲音響起時,康拉德正在倒茶的手一頓。
現在的他沒有坐在輪椅上,精神氣很足,比起十一年前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反而狀態似乎更好了,他悠閒的駐足在小院裡,一個年輕女孩的屍體躺在一旁的躺椅上,康拉德為她蓋上了薄毯,仿佛這只是一場悠閒的小憩。
簡秀當然沒有真正來到這裡,只是「喚明月」放大了蔚起的能力,「羽蛇神」也放大了簡秀的能力,「萬象」本就是解析類精神海的巔峰,他只是在和當下的康拉德對話罷了。
他知道,康拉德看得見,也聽得見。
倘若人類精神海和蟲族精神海得以共生,康拉德會選擇什麼?簡秀毫不懷疑,他會選擇「女皇」,現在的康拉德的精神海被整個蟲族和感染體供養,絕對不可能是曾經衰老年邁到無知無覺的模樣。
「簡,好久不見。」他平靜地放下了手裡的茶壺,回頭淡笑,「我最驕傲的學生。」
「敘舊就不必了,我是來殺你的。」
「簡,現在,你的實驗台上死了多少人了?」
簡秀不語,他的眼神掃過屏幕一角。
二十九萬,已經二十九萬了,還在增長。
人類成為多行星物種開始,再度迎來了一個新的爆發式繁衍的高潮期,人命好像被劃定成一個數字,一個人命是命,五百億人的命也是命,只是在瘋狂的蹦跳里麻木成了數字。
基數被放大,概率也在被放大。
簡秀:「不勞關心。」
——三十萬了。
「只是數字而已,簡。」康拉德又倒了一杯茶,鄭重地擺在了已有的杯盞相對處,然後坐下,「作為一個科學家,要足夠熱愛,也要足夠冷漠,你不是已經學會了嗎?否則,為什麼我的侵蝕速度會減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