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他們睡了吧。」陸承安小聲問道。
回答的是景尚看著他打自己臉的手,報復性地一笑,低聲回答:「沒有。」以及後面同時響起的篤篤地敲門聲。
「當、當。」
「景尚,開門。」牧寒雲威嚴仿佛能滴出寒水的聲音,透過底下的門縫兒鑽進來。
剎那間陸承安以為自己的身體被毒蛇纏住了,手腳冰涼,無力窒息。那是一個沒有人能說出具體有多麼可怕的A l p h a製造出的信息素壓制。
牧寒雲的信息素,包圍了景尚的臥室。而景尚的信息素,不甘示弱地回以反擊。
「你......」陸承安無聲,不是偽裝,是他發不出聲音。聲帶似乎已是一件廢品,中看不中用。
景尚沒怎麼受影響,把他猛地一推:「不想死就別出聲。」
門開了。
牧寒雲站在門口,表情陰晴不定:「你用了你爸的藥劑。」
「嗯。」景尚握著門把,只將門打開三分之一,絲毫沒有面對父親的尊重,也沒有面對上將的畏懼,「用了兩支。」
牧寒雲說道:「你沒有告訴他。」隨即語氣變得森寒,「也沒有告訴我。我說過別動不動讓你爸操心你的事情,不告訴他沒關係。但我沒說過你做什麼決定可以不請示我。」
「你們在軍事總部。」景尚不卑不亢。
「不會打電話?手斷了?」
「父親,您剛任選元帥,這點小事沒必要麻煩你吧。」
「你爸跟我說過許多次,不准你用那種藥劑。」牧寒雲威壓道,「雖然它沒有副作用,但是既然你爸這麼說了,你就應該聽他的。」
景尚嘆氣,頗有種事已至此愛誰誰的擺爛無奈:「已經用過了,再討論下去有什麼用。」
牧寒雲跟景慈回來的時候剛過晚上十點。牧寒雲一進家門就對景尚這些天幹得好事多加譴責抨擊。景尚身為上將之子,竟然要跟一個老師搶玩具,還鬧得人盡皆知。
手握權勢卻任由欺辱,不像他牧寒雲的兒子。
儘管這件事只有顧聞這一個真正的「受害者」,沒有人敢再繼續議論景尚也沒有人敢再繼續議論陸承安,但牧寒雲依然覺得他的臉被景尚丟盡,好不憤怒。
景慈在旁邊讓他冷靜點,只遭到牧寒雲的冷笑:「你一直瞞著我,不讓田辛給我打電話,得到的教訓還不夠是嗎?」
從他開始說第一句話的第一個字,景慈就知道後面的話絕對是不堪的。他蒼白的面色難看下來,不再開口言語。
當時好不容易解決完此事,景慈神色恍惚地看景尚,眼睛裡充滿哀傷和歉意,臉色從蒼白褪成慘白。他揮開牧寒雲伸過來想要扶住他的手,恐懼惡寒,好像那隻手剛剛才傷害過他最珍愛的東西——也是因為他的珍愛,牧寒雲才沒有讓這件東西徹底地從世界上消失。
回到房間後,景慈坐下來平緩心情,恢復了好大一會兒。他打開自己的藥劑箱,裡面還剩三支,但他表情並不是意料之外。
和田辛的第一通電話,他就猜到景尚已經越軌,自此以後更難掌控。牧寒雲洗完澡出來,就見到景慈蹲在藥劑箱前,一動不動,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悲哀。
「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逐漸在自己懷裡咽氣,落淚忡哭的悲痛模樣,大抵都不如景慈那種神情更震撼人心。
牧寒雲不想景慈難過,當然要找景尚算帳。
也就是現在。
「景尚,你真是長大了,翅膀想變硬反抗我了。」牧寒雲被那句有什麼用、激得火氣從心底飆升,多年來的身居高位讓他無時不刻不在命令,「出來。」
景慈先出來了,喊道:「牧寒雲。」
牧寒雲不為所動頭都沒回。
景尚也沒有出去。他仍只將門打開三分之一,甚至不知在什麼時候又將門閉合一點,口子剩四分之一。
通過窄窄的門口,半步之遙就能握手言和,但父子兩個中間仿佛橫亘著一條天塹銀河。誰先跨步誰先掉入黑洞,卷進萬丈深淵不得好死。
「現在當著你爸的面,我不想對你怎麼樣。」牧寒雲聲音低下去一點,終於意識到面前的人是兒子不是仇人,做父親的要包容,但這是他醞釀更多風暴之前的偽裝,「出、來。」
景尚看了眼已經走至牧寒雲身後,順勢攥住他手腕想把他往回拉的景慈。漠然的表情好像說當不當著他的面有什麼所謂,不重要。但景慈的手指在微乎其微地痙攣哆嗦,他有軟肋。
景慈中將......呵。
握著門把的手鬆開,景尚垂下睫羽,向外走出一步並且關閉身後的房門,站到了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