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你把我搞得身敗名裂已經過去半年,本以為你會過得光鮮亮麗,可是你卻進了監獄成了一名窮凶極惡的殺人犯。」顧聞坐在探監室外面,眼睛落在陸承安身上時有抹許久不見的好整以暇,「承安,你還好嗎?」
他的語氣是那樣輕,仿佛怕驚擾誰的呼吸般。無論是誰待在這兒,都要感嘆顧聞說話的聲調和技巧能夠如此得令人舒服。
不過小陳獄警對陸承安跟顧聞的事有所耳聞——最俊犯人惹人矚目,以據說和傳言開頭的故事實在太多,不想聽都難。他像上次沒有打擾陸承安跟紀邈的談話一樣,這次也自行走出去,只將獨立自主的空間留下。
走前他還問陸承安要不要煙呢,他發現這小孩兒心情很不爽或者心情很爽的時候都想咬一根煙抽抽。陸承安說不用,還說謝謝獄警叔叔。
看來顧聞沒讓他不爽。可能他根本不在乎吧。
「我挺好的啊。」陸承安說道,活動了兩下左手的機械手指敲擊手銬,「你呢顧老師。」
「你之前都是叫我學長。」
「你也說了是之前嘍。」
顧聞沉默片刻,而後摘下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用柔軟的襯衫衣擺輕輕擦拭。好像他來時沒看到鏡片髒,這時才注意到。
可他的鏡片一點都不髒。
他在浪費探監時間。
大約30秒後,顧聞重新戴上眼鏡,說:「有一個問題,我想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他微微地笑起來,這種寵溺的弧度曾經讓許多學生死心塌地地愛他:「承安,你讓我非常困擾。這個問題我推演半年,怎麼都沒辦法讓我相信。後來我實在找不到答案,我再不願承認,它也是最顯而易見的真相。」
陸承安調整坐姿,肩膀特別放鬆,感興趣:「說來聽聽。」
「這幾年在學校里,既然你敢招惹景尚,便證明你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所以離職後我想不通,如果你真的喜歡我,以你的剛強性子,怎麼可能會因為被景尚逼迫而妥協呢。你寧願和他兩敗俱傷甚至同歸於盡也不會選擇雌伏吧。」顧聞平日裡總是很溫柔的眼睛在今天盯著陸承安時,暗藏著火,可能是怒,也可能是其他,「但我猜,成年的時候你是自願和景尚結合的。」
陸承安笑了聲,很快樂。
「是的呀。」他說。
顧聞:「可你們看起來都很恨對方,恨不得彼此去死。」
「不懂了吧,」陸承安更開心地咧嘴笑,挑釁似的說,「我們在相恨里相愛。」
顧聞沉默良久,再開口時不知道想要堅持知道什麼,莫名執拗地問道:「如果我沒有和你爸爸有過什麼關係,如果我沒有誘導學生。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不會。」陸承安沒有說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如果,回答得毫不猶豫。
「為什麼?我不夠溫柔?填不平你所受過的創傷?」
「溫柔不能治癒我,殘暴才能。」陸承安說。
他嘴裡溢出非常好聽的開懷笑音,顧聞可能覺得這是恥辱。
「......」
顧聞不再接這句話,只是也扯唇笑了聲,很淡:「你不止自願和他在床上顛鸞倒鳳胡來,還將計就計,告訴所有人是景尚強迫你。你應該早就知道我和你爸爸有親密來往,你根本不是喜歡我,你是想除掉我。而景尚就是你的最優選,他權勢滔天啊。」
「顧老師,這點東西你需要想半年?」陸承安嘖道,「那你還當什麼老師啊。蠢笨如豬。」
「要讓你失望了承安,」顧聞唇邊笑容漸大,「你已經入獄判刑。你不知道你現在的名聲到底有多差,白的已經是黑的,而黑的也已經是白的。我馬上要重新教學。還在星際聯盟高中。」
陸承安眼睛微眯起來。
「是、嗎。」他一字一頓。
「你知道你爸爸進精神病院了嗎?應該是知道的吧,聽說他去醫院前來探監你,肯定告訴你了這件事。」顧聞上身前傾,離中間的那道阻隔兩個人的玻璃很近,「那你知道你爸爸在精神病院裡面『病』得更嚴重了嗎?他對性有很厲害的癮啊。他要做什麼不用我詳細告知你也能想像得到吧。呵......那是種美味。」
他臉上的表情於這一刻終於緩緩裂開,有報復的快意:「你之前能利用景尚,你現在還能利用誰?景尚已經死了。我知道你現在能單獨住一間牢房是原尋幫你,可你們又沒有感情糾葛,沒有恨更沒有愛,他能全心全意幫你多久呢。」顧聞錯眼不眨仔細觀察陸承安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想從上面欣賞到什麼能令他愉悅的痛苦,可是沒有。
陸承安就像一個預見到所有情況的惡魔,顧聞說的是他早就推測過無數次的畫面,他並不感到驚訝。
「承安,我真想讓你也嘗嘗陷入絕望的滋味。從小到大,沒有人不誇讚我的學識,我的教養我的紳士。你對我沒有心動,卻非要裝出心動的樣子,讓我一步步落入你的陷阱,就為了狠心地把我毀掉。」顧聞輕聲說,眼角浮現的笑意有一絲接近瘋狂的扭曲,「承安,你什麼都沒有,以後任何人都可以侮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