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貿然對韓家動手,那等於與天下文人為敵。
那樣的話,殺的不僅僅是一個韓家,更是世代傳承的文者忠魂,會招普天之下所有學子之怒。
可不能殺,不代表不能辱。
想到這裡,蘇珏心頭一沉,半晌無聲,一滴冷汗無聲地落在地上。
「蘇先生……」
「哥哥……」
小蘇元雖心智不全,卻也從未見過蘇珏哥哥這般緊張凝重的模樣。
「無事,世子殿下,我們還是繼續商量應敵之策吧。」
「好。」李書珩什麼也沒說,目光與精力都收回到地圖上。
而蘇珏好一會兒都未發一言,他的樣子與其說在思考對策,更不如說是在發呆。
見狀,李書珩攤開陸羽遞上的地圖,五津山東南三百里有邊境重鎮樊城,駐有護衛軍兩萬西北與冀州并州荊州相連,各駐有屯田軍一萬。
有楚雲軒的虎符在,單論兵力僅此兩地便可與謀反的叛軍一戰。
但如今雍州的各個出口皆被雍州王牢牢把控,穆羽將軍他們也恰好不在,軍中無人。
縱有虎符,也是徒勞。
就在李書珩的視線在地圖之間逡巡,心中盤算著應對之策時,蘇珏突然想到了駐守三州交界的安順。
安順是孫廷尉的遠房的表親,因著匹夫之勇駐守三州交界處。
可安順為人張揚跋扈性情暴虐,曾因強搶民女而差點被楚雲軒正法,全靠孫廷尉在楚雲軒面前開脫求情才逃得一命。
若對其曉以厲害並許以重利,這種人並不難收買。
「世子殿下,可記得安順?」
「蘇先生是說?」
「沒錯。」
聰明人之間向來無需多言,蘇珏剛一開口,李書珩便知曉了他的想法。
他略一思索,此法或可一試。
……
煙雲日蔽,戰火紛飛。
整個雍州如今只進不出,宗政初策帶兵生生圍困了五津行宮。
任由外面喊殺聲震天,宗政初策靜靜的跪坐在殿裡,午後的陽光傾瀉一地,平白將滿屋的玉件古玩勾勒的明暗銳利。
宗政初策恍惚間回到了年少青蔥。
最愛糕點擺上案頭,蘭溪會撲進自己懷裡,他們二人相擁著笑彎了眉眼。
在滿心滿眼都是彼此眉眼的歲月里,秋風吹的滿城花香。
他與蘭溪縱馬京郊,踏碎一地的落葉驚起無數紛飛,端的是年少情誼。
又或是黃昏日下,蘭溪無奈的抬手敲了敲案幾,「初策哥哥,你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在想蘭溪還是遠山眉最好看。」
「那初策哥哥以後要日日替我描眉。」
「好啊。」
回想起來,那時的他也算幸福恣意,與妻子上官蘭溪青梅竹馬,恩愛非常。
可父親一朝身死,宗政家的重擔全落在他的身上,再加上北燕風雨飄搖,從前的安穩一點一點變了模樣。
也就是從那時起,他臉上的笑意逐漸失了真心,只有在蘭溪的面前還有那僅剩的真誠。
但天不隨人願,蘭溪在生下言澈後舍他而去,而北燕也即將走到末路,他們這些宗親除了死亡,怕是沒有別的歸宿。
於是為了活著,在當年北燕城破之時,他做了北燕的叛徒,用布防圖和一身病骨換來了安穩富貴。
此一刻,九年前楚雲軒的每一句言語划過耳畔,字字句句都融進了盛夏的暖風裡。
讓人無端遍體生寒。
宗政初策一時迷離的緩不過神兒,突然覺得這麼多年的光陰怕不是錯覺。
自己仍是那個執拗而純粹的少年。
可惜,從來都沒有如果。
楚雲軒至始至終都沒有對他放心,他的澈兒死在了長安,蘭溪若泉下有知,怎能不怨他。
所以他定要讓楚雲軒付出代價,就算拼上他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無籌,韓大人的檄文寫的如何了?」
收回思緒,宗政初策又是一身的冷漠。
「王爺,韓大人已經寫好了。」宗政無籌將檄文呈給宗政初策過目。
「好好好!」
宗政初策看過之後讚嘆不已,「韓大人不愧是韓氏風骨,這檄文字字情真,行文鏗鏘有力,無籌,你派人將此檄文大量印刷,本王要九州同看!」
「是,王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