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不這樣,這些人我就留下三四個,平時讓他們負責宮裡的灑掃雜事,陛下來的時候就讓他們侍奉陛下,如何?」
……
「這……」
中貴人靈均看了眼旁邊跪著的宮人們,臉上露出些為難之色,但看著蘇珏那冷若冰霜的樣子,他想了想說:「蘭台令大人,先按大人您說的,您挑上三四個,奴婢回去後回稟下陛下,若是陛下不允,到時候再讓他們回來,大人您看如何?」
「自然可以,那就多謝中貴人了。」
蘇珏再次拱手致謝,之後在那兩隊宮人里挑了兩個宮女和兩個內侍,餘下的人則是被中貴人靈均暫時給打發走了。
等確定他這裡沒什麼事以後,中貴人靈均就讓他先休息一下,自己欠身離開。
見人走了,蘇珏把其他人也都打發出去後,他爬上了重華宮的房頂,坐在上面單手托著腮朝著荊州所在的方向眺望了過去,甚至還與屋檐上停落的鳥雀說了幾句,不外乎是思鄉之類的話。
但具體的內容,也只有蘇珏自己知曉了。
之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兒,蘇珏爬上房頂的消息,就和中貴人靈均一起回到了御書房裡的楚雲軒面前。
楚雲軒看著寫著蘇珏爬上房頂的紙條,聽完中貴人的稟告後,將紙條丟到桌上,語氣淡淡地說:「蘭台令既然不愛留人,那就按蘭台令的意思辦吧。」
「是……」
中貴人靈均略微遲疑地低著頭應了一聲,低垂下的眼睛中快速閃過了一抹驚訝之色,並在出去候著的時候,召來一個小內侍低聲吩咐了幾句,讓他去給慕容大人傳話,說陛下已經允了。
等那個小內侍把話傳到重華宮時,蘇珏已經從房頂上下來,正悠哉的泡茶品茶。
聽到小內侍的傳話後,蘇珏掏出一張小額的銀票遞給那個小內侍,把人給打發走了,耳邊總算清淨了不少。
不過這份清淨到了傍晚時便戛然而止。
無他,楚雲軒又傳旨召見他。
蘇珏:這一天天的,有完沒完!
……
夜裡風緊,任我行坐在野地里。
她抱著手縮著脖子躲風,篝火被風吹得老長,貼地伏著,火舌招搖閃爍如蛇信,差點燎了任我行的衣角。
遠處林中鳥起,影入滿月,漸飛漸遠。
任我行伸手拿起那著了火星的衣角,抓到眼前,吹了一下,又抬頭看著那輪孤月,心中思量,今夜註定又是無法安眠。
粥棚失火一事有了了結,官府說是意外。
意外?怎麼可能是意外?
這一番敷衍,她是一萬個不信。
任我行記得自己給蘇珏塞了紙條,她是對他寄了希望的。
可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她沒有等到想要的結果。
「他可能也是身不由己,天子近前豈是那麼容易的呢。」
說著,任我行換了個坐的姿勢,她一腿蜷著,另一腿屈起,臉撐在手上,眼睛半眯著,像是要打瞌睡了。
但是透過睫毛下的縫看去,她並沒有睡著。
白日裡她又去找了蘇珏租住的地方,房東大爺說他已經走了,街坊鄰居也說看見是一頂軟轎把人帶走的。
之後的事,他們便不清楚了,許是交了好運吧。
沒有多待,任我行又在幾個街市中來回穿梭,聽到的消息沒一個是好的。
宮裡新封了個叫慕容清的蘭台令,陛下十分寵信。
不過卻是個忘恩負義之人。
這話在任我行的耳邊縈繞了好久,月影重重,現在她也不知到底該相信誰的話了。
然而,她認識的蘇珏不是那樣的人。
「蘇珏兄,你當真不是一個好人嗎?」
夜風之中,任我行忍不住搖頭苦笑,心中糾結不已。
這一夜,她註定是不能成眠了。
……
秋風漸落,冷月如鉤。
白日裡肅穆的宮殿在月光下顯得幽深靜謐,燭火在紙燈籠里隨著風明明滅滅。
楚雲軒的步伐不緊不慢,身上仍是那套繡著暗金龍紋的長袍,緩緩穿行在草木掩映的甬路上。
蘇珏亦步亦趨跟隨在楚雲軒的身後。
他到底摸不准楚雲軒的心思,見他似是游賞,也不開口打擾他的雅興,只在思慮楚雲軒這幾日的所做所言。
帝王心思不可揣測,他從不敢小視楚雲軒的手腕與心機,單看他一手操縱著自己從前的一舉一動,便知此人心機深沉。
他甚至懷疑,這幾日對他的恩寵根本不是他的一時興起,而是早已有所預料,逼著他做出反應,從而一步步地走到布好的局裡。
這樣的手段,他已經經歷過一次,是那樣的慘烈,他不會再重蹈覆轍。
深秋十月,夜晚是冷冽肅殺的。
腳下的小路規整平坦,小至一塊石子都寓意著吉祥的風水之理,蘇珏卻感覺自己如走蛛絲,前後左右皆是難以泅渡的險淵,讓他不知何處可去。
思緒飄揚間,楚雲軒已然停下了腳步,蘇珏閃躲不及,直直撞上了楚雲軒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