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茂順著她的話找到了由頭:「我並無怪罪的意思……是舍妹對小娘子做的那些小玩意兒感興趣,想邀小娘子過府一敘。」
於是乎,剛在府中喝了一碗苦藥汁歇下的三娘子辛芷被侍女喚了起來圓謊待客。
辛芷做不出貿然相邀這種事,整個人都是懵的,渾身透著股無所適從的尷尬。蕭景姝瞧了一眼這個文弱秀麗的三娘子,又看了看皮糙肉厚的辛英,心道這二人真不像親姐妹。
她估摸了一番自己應當拿出的態度,最終將從遇見辛茂起便帶到了臉上的猶疑與警惕化進了言語:「二娘子還是直說找我有何事罷,我還要回家給阿姐製藥。」
辛茂打了個哈哈:「我看起來就是這麼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麼?」
珠簾掀動聲伴著她的話音響起,室內又進來了一個約莫雙十年華的女子,眉目平和,氣質沉靜,正是大娘子辛英。
辛英對辛芷道:「你去歇著罷,我來招待客人便好。」
茶水新添,侍女又奉上了糕點,正是巫嬰時常買上幾斤的米糕。
蕭景姝心道總算進入正題了,面上卻仍是強行壓制的不安:「想來這位便是辛大娘子了。」
辛英頷首,打量著蕭景姝的模樣。
及笄之年的少女,梳了雙環髻,素色半臂襦裙配月白的罩衫,清靈靈似一支出水芙蓉。眉眼間帶著不安與不耐,不過卻並無懼色,是個不願遇上麻煩事卻也不怕事的模樣。
她們並不是衝著結仇來的,因此也無需一直讓人心緒難安了。
於是辛英開了口:「前幾日阿茂同我說,遇上了兩位極有本事的小娘子。正巧我們想要招收一批能人擴充親衛,我便命人探了探兩位小娘子的底。」
她呷了一口茶,繼續道,「誰料還沒探出什麼,卻意外得知定安侯府蕭侯的人在尋二位。」
蕭景姝悚然抬眼,手指下意識扣緊了圈椅的扶手,唇色也變得蒼白起來。
「我原以為蕭侯在緝拿什麼要犯,想要賣他一個人情,可阿茂卻向我擔保你們姐妹並非歹人。」辛英微微一笑,「那麼還請小娘子告知,你們同定安侯府有什麼干係呢?」
第15章 情與私 她們以為烏小娘子你同我們君侯……
——這個辛英,也很會騙人嘛。
蕭景姝心道,若不是那個臉上藏不住話的辛茂一直低著頭怕露餡,她都要真以為辛英想的同她說的一樣了。
若她真是個得罪了蕭不言遠走他鄉又被察覺的普通娘子,此時估計要嚇得六神無主了。
可她不能這麼演,一是會製毒敢黑吃黑的不會是什麼普通小娘子,二是一個普通人,怎麼能有本事得罪蕭不言呢?
於是慌亂一瞬過後,她反問道:「節帥府既然探到了定安侯府在找我們,恐怕府中的探子也被定安侯府的人捉住了尾巴罷?那群人一向眼睛比鷹尖,鼻子比狗靈。」
辛英一時啞然。
她們的確不能保證派出的探子沒被察覺。以防萬一,母親讓安插在西北的探子全都隱匿了起來,以免被連根拔起。
這個烏小娘子好快的反應,竟然沒怎麼被嚇住。
蕭景姝知曉此刻自己占了上風,語氣也從容起來:「無論如何,還是多謝大娘子告知。同阿姐商議後我們會儘快離開劍南。」
話里話外,竟有嫌棄節帥府的查探打擾了她們在此處安身的意思。
「兩位娘子既已跋山涉水來了蜀州,想來自是深思熟慮過後覺得此處最適合安身。」辛英道,「既如此,何必要走呢?劍南天險,也不是隨意能被查探的。」
這倒是。蕭景姝心道,所以我不就出現了麼——蕭不言甚至怕錯失安插人的良機,直接招用了她們兩個不算熟的人!
「是啊。」一旁的辛茂也跟著幫腔,「倘若你們姐妹留在我們節帥府當親衛,難道還能輕易被抓去麼?」
在節帥府當差實在是一門極好的差事,意味著能夠受劍南節度使庇佑,實在很難令人不動心。蕭景姝臉上浮現出掙扎之色:「……素來聽聞新節帥宅心仁厚,想來不會嚷府中親衛輕易赴死罷?」
辛氏姐妹二人的神色竟齊齊變得鄭重起來。辛茂道:「名義上是在招收親衛,可實際上我們是在尋找志同道合的夥伴,定然不會不愛惜其性命。」
這支親衛果然有古怪,難怪蕭不言那樣急。蕭景姝謹慎道,「我與阿姐是有些得用的本事,可志同道合這事誰又說得准?」
她們的說辭不像招親衛,簡直像傳教。
「我們會自行辨別,若不是同路人,自會為你們安排尋常差事。」辛英道,「烏小娘子應當也看出來了,相較於你們的本事,我們更看重你們與定安侯府的牽扯——我們對蕭不言知道的太少了。」
即便是節帥府中見過蕭不言次數最多的辛渡,也只對他有一個浮於表面的了解。
這個人的傳說太離奇,遮擋了他關於「人」的本來面目。可她們最想要知道的便是這個人的想法與私心,他偏向於誰足夠動搖整個天下。
蕭景姝垂眸,理了理被自己抓皺的袖口,緩緩道:「阿姐武藝高強,行鏢時結識了不少江湖朋友,為我尋來了許多醫毒之術。因家學在先,我又對此道感興趣,因此學了些雜七雜八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