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的皇后,是顯聖皇后那般與皇帝共治天下,又能保住女兒太女之位的人。照這般要求,確實一個合格的都沒有。
恪敬公主收回自己落在中等策論最上頭那一篇的目光,淡淡道:「照你的要求,須得從太女衛的『鳳』里挑人了。」
辛英道:「我是覺得可以的,可您和祖母都覺得不好。」
「是不好,太女衛是日後太女的衛屬,若眼下出個皇后,便算作外戚了,非得讓外頭的人生撕了不可。」恪敬公主拿起了手爐,「且子望也不會答應的。」
若真娶了太女衛中的人做皇后,他怕是會在皇后有孕時便憂心自己這個母親和枕邊人要去父留子了。
辛英又嘆了一口氣:「偌大的宗室,怎麼就沒有一個能拿得出手的娘子呢?不然哪裡還需這麼迂迴……」
到底是在劍南那種女子當家的地方長起來的,還是對外頭的事太想當然。恪敬公主搖了搖頭:「那也是成不了的,這天下如今只有劍南願意擁立女子。」
她塗著深紅蔻丹的手在稿紙上點了點:「我身子還硬朗得很,能夠再活個十年二十年在朝堂上與男人們斗。此次選人,選個腦子清醒的,時刻記得自己是個女人的就好。」
只要時刻記得自己是個女人,意識得到自己與男人境遇的天差地別,便是她、是太女衛可靠的盟友。
也只能如此了,辛英點了點頭:「那便從上等的裡頭選?」
「上、中都可以,扔給衛子望自己選去。」恪敬公主仍看著正中央那一摞稿紙最上面的「蕭景姝」三個字,緩緩道,「上等里的選不中也沒事,日後能看看有沒有願意當女官的。」
只要有才,都不該被埋沒於閨閣之中。
……
蕭景姝在梅園中閒逛了一會兒後,驟然發覺穀雨和小桃都不見了。
她心中並無驚懼,只環視一周附近辨別哪裡最適合與人密談,而後走到了不遠處的假山後。
果不其然,衛覬正等在那里。
他今日穿了月白色的常服,配白狐皮的披風,若不看那張稍顯風流輕佻的臉,活脫脫是一個儒雅貴公子。
只是蕭景姝無心欣賞男色,只開口同他確認:「小桃是你的人?」
衛覬將口中那句「數日不見,表妹風姿愈發出眾了」吞回了肚子,頗有些訝異道:「她竟藏得這般不好麼?」
蕭景姝詐出了結果,抿了抿唇隨口道:「只是今早更衣時,她信誓旦旦說你最喜女郎著紅衣,想來是只有在你身邊待過的才知道。」
在劍南時為了給衛覬下毒,她在太女衛的「蛛」部調過衛覬的檔,裡面並未提及衛覬喜歡什麼顏色。
衛覬眸光微動,顯然也是想起了舊事:「確實只有近身伺候的才窺得一二,外頭流傳的那些都是假的。」
就連用慣的蟬蠶香,他也並不喜歡。只是這名貴香料是數年前中和帝為表對他的恩寵賞賜的,他既一心向著中和帝,自然會用這香以表喜愛。
如此循環往復,便一直用了下去。
只是在她這里著了道後,他已經很久沒再用過香了。
還是要快些解毒啊,已經是二十有五的人了,再沒有子嗣就不像話了。
衛覬從她肩頭捻起一片紅梅花瓣:「若表妹無什麼異議,我便擇吉日向蕭府提親了。還是趕快定下為好,你給的藥不剩多少,陛下已撐不了幾天了。」
衛覬真的是鐵了心的要娶自己啊。
蕭景姝垂下眼睫:「既如此,我近日會以此為由設法見一見阿娘,到時候還要勞煩表哥差人跟著了。」
只要能達成目的,中途生出的這些波折都不要緊,到時她總會有法子脫身的。
衛覬「唔」了一聲:「我心里有數。說起來,近日倒查到了些許陸瑾的往事,死在他手裡的宗室可真是不少。」
下一個說不準就輪到他了——最好能借這次找韋蘊的機會將這股總藏在幕後攪渾水的人徹底揪出來。
權斗與復仇,哪一個少得了人命來填?蕭景姝心中生出一股無力的疲倦:「表哥還有什麼要緊事說麼?我怕是不宜在此待太久。」
消失太久,穀雨也會生疑。
身邊的人一個兩個,都是旁人安插進來的。這感覺可真是……
衛覬道:「自然還有……蕭不言身上的毒,你有什麼好法子沒?」
聽他說了素問九針之事,蕭景姝一時有些愕然,思忖片刻道:「表哥給我尋一副銀針來便好,或許有個法子可以一用。」
匆匆同衛覬見完了面,蕭景姝便順著來時路往回走,不出片刻果然遇上了滿面焦色的穀雨和小桃。
見到她後,小桃眼眶通紅地撲了過來:「都是奴婢的錯,不過是崴了腳讓穀雨姐姐扶一把,誰知抬起頭來就找不到娘子了!」
這也是一個做戲的好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