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有見王不跪之權,她為齊王世子,此舉也還算是合乎禮制。
段毓桓身著赭黃色常服,身姿挺拔,儀態端方,一舉一動頗有先王風範。他端坐於龍椅之上,坦然地受了司馬晨這一禮,隨後便令眾武將起身。
司馬晨垂眸,面上極為恭敬,頭垂得更低。
見司馬晨如此姿態,段毓桓眸子裡帶著盈盈笑意,幾步走到司馬晨前,扶起她的胳膊:「你我這些虛禮就免了吧,晨弟,你可算出府了。隆正元年你大破回鶻北部,我尚未給你慶功呢。」
如此親近,段毓桓身上那股子說不出是什麼味道的味道徑直闖入司馬晨的鼻子,幾近初春,鼻腔本就敏感,她略感不適,稍作閃避。見段毓桓神情微變,意圖告罪,未等話出口就感到窗外冷風的凜冽,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燕地苦寒,尤以冬日難捱,因此舉國上下尚武之風盛行,冬日也甚少會完全關嚴窗戶。加之燕人多高大健碩,像司馬晨這樣高挑瘦削的身形,在殿中武將中顯得更為瘦弱。段毓桓知曉司馬晨這些年備受病痛折磨,眸中不忍,示意宮人將殿內地龍生得旺些,隨後更是轉身將自己桌案之上的湯婆子遞給了司馬晨。
司馬晨略顯驚訝,伸出雙手,恭敬地接過,連忙謝恩:「晨謝過陛下。」說完,她微微抬頭,看了眼段毓桓。
她這幅模樣,不由地讓段毓桓想起了兩人在勛衛帶刀侍從所的日子。那會的司馬晨比之現在活潑不少,家世顯赫便也罷了,拳腳、騎射、讀書更是樣樣精通,父王對她的稱讚不絕於耳。若非他是司馬府的三子,自幼立志守衛邊疆,以父王的秉性,難保不會一直將他留在宮中,不讓他出塞。
「王上喚晨前來所謂何事?」司馬晨面色稍緩,蒼白的唇色微微好轉,只是薄唇仍舊毫無血色。不和段毓桓周旋,有些無禮地問。
自登基以來,許久沒人這樣同他說話,段毓桓眸色稍滯,隨即染上了笑意。
晨就是晨,即便他現在已經不復曾經,已然從手無權柄的先王幼子,成為了至高無上的王,他仍能如常對待自己。思及至此,段毓桓唇角笑意更顯,他拉著司馬晨的手腕,瞥了眼一旁的中常侍。
中常侍搬來凳子,段毓桓令司馬晨坐下,自己則是在他的身側,一同坐下。
二人位置與年少時,別無二致。看似仍為先王五子和齊王世子,毫無芥蒂一般。
燕地本是遊牧民族,高祖一統北地後,便效仿南方楚國建立了政權,同時大肆分封,朝中也設五官,司徒、司馬、司空、司士、司寇,分管戶籍、軍政、工事、監察、典獄。五官世襲多年,王室同司馬一脈素來親近,晨更是自幼養在深宮,與段毓桓一同長大,也因此,向來在儲君之爭中保持中立的司馬一族參與了奪嫡之爭,選擇了他。
「晨弟喪期已滿,合該加冠襲爵了。」
司馬晨抬頭看他,餘光掃到殿內武將,他們面上不顯,腳步卻微微動了,仿佛下一刻便要跪伏在地勸誡自己,生怕自己會不理軍事,繼續龜縮在府上。
「臣遵旨。」司馬晨抿唇,回道。
「如此甚好!」段毓桓面上喜色難掩,他本做了準備要好好勸導,未料想到晨竟理會了聖恩,「王叔和兩位兄長赫赫威名猶在,今晨弟除喪,孤要昭告天下,我大燕男兒,勢必要一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