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心頭的疼痛,長安抬眸。原還是晴空萬里的天邊,現下已生出了許多厚厚的雲彩。這些個雲彩近乎將太陽盡數遮罩住,只留下耳邊沙沙的風聲。
長安靜靜地望著天邊,她一言不發地盯著天邊那朵巨大的雲。眼前忽地瀰漫起血霧,她知曉,自己流淚了。將眼淚抹開,長安從廊中走出,立在中庭。
她長身立著,身形高挑,長發被風吹動,眼瞧著就要振翅飛往天邊。
深沉的赤色眼眸里壓抑著洶湧的情緒,最終獨獨留下一句:「歸鄉罷。」
這聲音太柔、太輕,不過一陣風過來,便消散。
又在中庭站了一會,長安收斂好自己的心緒,令自己平靜下來後,眼眸自是也回歸了墨色。她回首看了眼全低著頭候在不遠處的人們,不發一聲地繼續往書房的方向走去。
皇城司指揮副使前來匯報朝中諸事,長安端坐於正位,眼神堪堪落在他的身上。她的面容正是南方女子有的,素來被冠以溫婉的南方女子,眼下不怒自威,她未開口,在場眾人皆不敢言語。
長安端詳著手中的杯子,不知怎麼的,忽然回想起那場荒誕的夢境。景晨的手似是羊脂玉一般,柔軟卻因為常年習武而有細細的繭,就是這樣一雙算不得細嫩的手掌,一寸寸摸過自己的肌膚。而待她掌心拂過後,隨後落下的,是她輕柔薄涼的唇瓣。
她清晰地記得那方幻境中景晨的模樣,皎潔若月般。她的睫毛長而密,在自己的面前,輕輕地顫抖著。她的嘆息更像是一陣風,靜靜地、默默地,吹入了她的心中。
景晨生的實在是過於好看,以至於她竟渾然忘卻了素日裡她都是扮成男子示人。
「阿瑾。」她是如此喚她的。
無人知曉長安的名姓,她被人叫長安、長公主的日子實在是太長了。若非是這場夢,恐怕就連她自己都快忘記了自己的名字。抬眸靜靜地瞧著近在咫尺的景晨,長安只覺得眼前人的眼中蘊著相識以來從不曾有過的情深柔情。
雙手摟著她的脖頸,感受著她瘦削的脊背,長安忍不住嘆息。
她好軟。
哪怕是殺伐果斷的大司馬,身上竟然也是軟的嗎?
那她的心呢?
許是猜測到她心中所想,景晨抬起了頭,她抵著她的額頭,一雙赤色的眼眸靜靜地盯著她。
長安回以輕笑,眼前人,是景晨卻也不是。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淺淺地弧度,再度勾上了她的脖頸。
莫說她無法確定眼前人,就是自己,她又如何能分辨。
是她自己,還是……
「殿下。」碧琴從旁低聲提醒。
思緒收攏,長安並未及時給皇城司指示,而是緩緩地飲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