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午後太陽出來了還是見到了長安, 因為月圓之日而生的躁動被壓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恍惚。坐在馬車上,景晨看著街道上的行人, 她的心裡總感覺空落落的,潛意識裡她好似想起了什麼, 可又不知想起的到底是什麼,這種看不透、摸不著的感覺讓她很是討厭。
下車回府, 景晨看著院中林立的梧桐樹。原本稍稍平靜的內心不知怎的, 又變得躁動起來。
明明一切都已經按照她設想的那樣在發展了, 她已經襲爵開府,不日將迎娶長安,她會出征漠北, 如果順利她將帶回景氏唯一的血脈,就算不順她也有旁的應對之法。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順遂, 可景晨還是莫名會覺得有些心慌。
好似眼下的一片坦途都只是虛無縹緲的鏡花水月, 只要有一朝踏錯,就會失去所有。就像她幼時抓不住母親離去時的衣袖,現如今抓不著觸手可及的風一般。
想到這裡,景晨抬眸, 一眼看到面前的梧桐樹。
清風一吹,帶起樹葉的聲響。景晨本就躁動的內心此刻更是難以抑制,她想也沒想,伸出手,掌心蘊著雄厚的內力,一掌拍在了樹幹上。
她眼前的這棵樹是父親後種的, 樹齡尚短,景晨這一掌下去。樹幹應聲斷裂, 嘩啦啦的聲響引來了府中他人的注意。
聽著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景晨蹙眉,轉過身,眼底的戾氣無論如何也壓不住,她的眼睛猩紅,直直地盯著迎面走來的人。
幾人雖不是第一次見到景晨赤瞳的模樣,但如今瞧見,還是難免心底發憷。少征和少角對視了一眼,曉得她是月中犯病了,正要低聲告訴好似還不知情的表小姐,卻看到表小姐已經上前去了。
辛篤哪裡不知景晨是怎麼了,她走上前,一副沒有看到景晨當下赤瞳裡面的戾氣與殺機的模樣,笑著問:「問箏好大的火氣,這是怎的了?怎麼還拿樹撒氣呢?」
若是平時,景晨就算心情再是煩躁也斷然不會對父親親手種下的樹木做何舉動。可現在,她卻一掌拍斷了其中的一棵。
聽到辛篤的話,景晨轉過頭,看著被自己拍斷的樹,心情複雜。
「沒怎麼。」景晨咬了咬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事,冷冷地回答。
「啊呀,來了葵水心情不美妙實在在正常不過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這院子裡這麼多樹呢,想拍就拍,不是什麼大事。不用放在心上。」辛篤來到景晨的跟前,一手直接搭在了景晨落在身側的手腕上,感知到她的脈搏並無太大異樣後,皺了皺眉頭,接連寬慰道。
葵水?她根本就沒來過葵水。
景晨剛要和辛篤這樣說,就直直地迎上了一雙烏黑的眼眸。看著這樣的一雙眼睛,景晨原本想要說的話鬼使神差地被咽了下去。過了片刻,她點了點頭。
眼瞧著景晨的情緒被平復下來,幾個人都感到十分的詫異,看向表小姐的眼神滿是欽佩。這些年來月中,少君的情緒都不是太美妙,過往他們幾個人中總要有人遭殃的,沒想到表小姐竟然厲害至此,能夠安撫下來少君。
辛篤衝著還愣在原地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他們離去。頃刻間院中只剩下了她和景晨二人,她也沒有在此地多加停留,而是拉著景晨,兩個人來到了後院中的湖水邊,只是在走前,她無意地瞥了眼已經斷裂開的梧桐樹枝幹,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