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嗓子用了十足的氣力,莫說是在她周遭的族眾,就是在山中閉關的鳥兒們都聽到了。五鳳一族血脈傳承多年,雖各族獨立,但王族中向來以司紘大祭司為尊。過往汲隠大人更是司紘大人的左膀右臂, 協助她處理族中一眾事務,這二鳥形影不離的, 何曾有過如此的疾言厲色。今日實在是大開眼界。
殿中的司紘聽到汲隠怒氣沖沖的聲音,透過窗縫,看到了汲隠以人形立在空中。許是出來的急,她身上竟然沒有穿著鸑鷟大祭司的大袍,只是披著一件以羽毛化為的玄色大氅。
司紘轉過頭,看了看榻上好好躺著的辛篤。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是欠了她們。她站起身,向樓閣露台走去。一邊走,一邊打著哈欠,待看到了空中的汲隠後,懶洋洋地靠在柱子上,道:「汲隠,你講不講道理,辛篤分明是風瑾和汲瑜交給我的,怎的到了你口中就變成了我從你手裡搶走了?我搶你的命定做什麼?」
作為闔族大祭司,司紘的功力遠在諸王族之上。饒是聲音懶洋洋的,但還是傳到了每一個凰都的鳥兒耳中。自從百年前大禍之日後,這些王族都在各族休養生息,五鳳族已經許多年沒有王族再現了,許多墨瞳族眾還以為王族隕落大半了。可今日才發覺,汲隠大祭司還在,辛篤殿下在,甚至風瑾大人和汲瑜殿下都在。
族眾之中有近乎雀躍的聲音傳來,汲隠向下瞥了眼,想要說些什麼,卻恍然意識到剛剛司紘說辛篤是她的命定。她本想要說的話頓住了,而是快速地來到了司紘所在的樓閣,語氣急促地問道:「命定?你說辛篤是我的命定?」
「不錯。辛篤是你的命定,待她醒過來,不日你們就可以去展翼台昭告闔族。」司紘的聲音比起剛才要溫柔許多,就是面上的笑容都正經了些,她靜靜地看著從來不喜形於色的汲隠露出喜悅的神色。
若說汲隠是不喜歡辛篤的,那定然是假話。不同於汲瑜的備受寵愛與風瑾的眾星捧月,汲隠性格相對比較孤僻又是鸑鷟的大祭司,給族眾印象更是清冷孤高,是以,在族中她的朋友並不多。唯有辛篤,她調皮又可惡,能夠輕易地調動她的心弦,讓她變得鮮活。
可她們並非命定。
汲隠曾以鮮血扣問蒼天,九問皆是一個答案。
她與辛篤,命中相剋。莫說天命,就是長久的接觸,她們之中必定有一人會殞命。
她們不只是她們自己,還是王族,有著各自族群的使命與責任。若非迫不得已,汲隠哪裡忍心、哪裡願意推開辛篤。
然而哪怕她離開了辛篤,狠心地不讓辛篤踏入蒼雲滇,不再與辛篤見面。辛篤還是在闔族大禍來臨之際,成為了第一個死去的王族。
無人曉得,在看到辛篤倒在殿門口時她的崩潰。也無人曉得,她以何為代價才將辛篤救了回來。
可她不後悔。
她要辛篤活著,哪怕她和辛篤只能活一個,她也希望活著的那個,是辛篤。
她都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但現在司紘告訴她,辛篤是她命定的人。辛篤能活,她們能夠在一起了。
這如何不讓她感到開心和雀躍。
司紘看著她如此,抿了抿唇,隨後露出笑容來,道:「你當年叩問蒼天時,用的是辛篤自己的命格,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