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懸, 殿宇巍峨,深夜本該歇息的深宮此刻卻燭火通明。宮人垂首立住,恭敬地候著殿下走過。
衛瑾韶神色淡然, 若是忽略她身後幾位侍女手中的長劍仍在滴血的話,倒還能勉強認為她只不過是深夜來宮中找王上敘舊。
看到衛瑾韶深夜前來, 衛竑臉上顯出懊惱之色, 他陰沉地盯著她,道:「長公主無詔入宮,可知罪啊?」
啟程前眼前人分明還是個少年人,可不多短短几年光陰, 他就已經成了這幅模樣。衛瑾韶輕笑,她抬眸,步伐緩慢而堅定,向著衛竑所在的地方走去。
眼瞧著衛瑾韶已經快逼近自己的寶座,衛竑連忙出聲,聲音裡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出的顫抖:「長姐!你, 你入宮到底是為了什麼!?」
「現下曉得我是你的長姐了?」衛瑾韶微微一笑,她垂眸, 手在自己並未染上任何血跡的宮裝上撣了撣,「我入宮為了什麼,竑合該曉得才是。」
這話更是將衛竑嚇死,他眼神中的驚恐幾乎不做掩藏,手緊緊地扣著椅子,大有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竑,我出京多年,你不想要知道我去了哪裡嗎?」衛瑾韶在衛竑對面站定,碧書見此,搬來椅子,令她坐下。
「長姐不是去了蒼雲滇就藩嗎?」衛竑聲音顫抖,但還是故作堅強地回答。
衛瑾韶目光含笑,就是唇瓣的笑意都與過往別無二致,可她卻說:「不是。我去了燕國。」
「燕國!」衛竑聞言,站了起來。面上的神情幾乎和朝堂上那群男子指責她把持朝政多年一致,「長公主前去北地,為何不告知朝中!近來北燕那賊在邊境,長公主突然回京,可與那賊有所勾連,想要圖謀朕的江山!」
忽的就沒有了繼續和他說話的念頭。衛瑾韶本想著或許竑弟只是受了蒙蔽,或許他待自己還有幾分姐弟情誼。但現在看來,若是易地而處,自己怕是早就身首異處了。
如此便是她優柔寡斷。
不想和他說話,那就不要說。衛瑾韶近來行事比起過去要恣意不少,她轉身就走。
衛竑眼看著長姐離去,可她身後的幾個侍女卻沒有走,其中兩人手上還握著長劍,見此,他連忙站起身,對著衛瑾韶求饒道:「長姐!」
衛瑾韶腳步一頓。
「長姐!父王就我一個兒子,你不,你不能……」衛竑眼看著那個侍女執劍就要來到自己跟前了,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試圖喚醒衛瑾韶那一點點親情,「我可以退位!我把王位讓給你!姐,你留我一命。姐!」
「我對王位沒有興趣。」衛瑾韶遲疑了一顆,轉過頭來,面上帶笑。
衛竑聽清了,他的面色舒展開來,但下一瞬,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你是要退位,不過即位的人會是長寧。」
「若是還想著謝家和崔家會來扶持你,便歇了這樣的心思吧。他們全家都已經過了奈何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