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陽拱手抱拳,語氣莊重而面帶柔笑,「小的,不敢。」
不敢,細細想來,灼陽自一個小屁孩成長到如今的歲月,他從沒有什麼是不敢的,水下的巨獸敢逮,天上的飛鷹敢抓,若是非說有什麼。也就是正在氣頭上的人間客能讓他諂媚十足地高喊兩聲,師父師父,饒了我吧,小的,再也不敢了!
清月轉身行至道路中央,灼陽沒有跟上去,停在原地目光追隨,他知道清月的悲傷並非一句平常的道理便可以撫平,甚至,親人的離世是這世間千言萬語也填不滿的心中溝壑。他是個嘴笨的,陪著她或許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正巧地面的盡頭又來一對父女,父親背上背著竹簍,裡面放著干農活的工具,而他可愛的女兒騎在他的肩膀上。
「騎大馬嘍!騎大馬嘍!」軟糯的聲音傳來。
「坐穩嘍!大馬可要追太陽去嘍!」
他們二人從清月身邊路過,清月仿佛看到從前的清理與自己,不自覺笑了,眼睛也湧上一股溫熱。
「灼陽哥哥,你說我為爹爹辦的儀式足夠體面嗎?比梁老太爺的排場怎麼樣?」
「……」灼陽剛要開口。
「比不上,比不上,什麼都沒有,爹爹走,我什麼都沒能給他置辦,沒有那個什麼,什麼來著,對,金絲楠木的棺槨,也沒有送靈的長隊……你說,為什麼他的女兒,這麼沒用。」
雖然清月的臉上掛了一張自嘲的笑臉,但是灼陽竟然看到了,清月的心在哭泣。
他還是沒有走近,「體面,其實應該是盛大又體面。因為你還在愛他,即使他離開了你,你也仍舊懷念他,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愛更宏偉盛大。」
終究是一滴悲傷划過少女的臉頰,而少女卻倔強的將她抹去,她不再彷徨不安,因為這一刻起始她明白,自始至終她都是那個被愛包圍的孩子,從此她會帶著她父親的愛繼續尋找,追逐這個世間的「愛」。
「謝謝你,灼陽哥哥……」溫情戛然而止,話題急轉直下,「你,挺會安慰人嘛。」表情很奇怪,像是再問他灼陽是否曾經也這般寬慰過旁人。
灼陽一陣手忙腳亂,又是找配劍問天,又是仰面問天地「我劍呢?」
思緒驟閃,灼陽終於找到了走下名為窘迫舞台的台階,他慌亂地從乾坤袋中找出了一件精巧美麗,女子常佩戴的鐲子來。鐲子在他手中忽的變大,成為了一把弓箭。
「雖然我給你戴上了貪響,能隨時知道你是否遇險,但是我也不能一直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你後面,萬一被什麼事情牽絆住了,你自己還是要有個趁手的武器的好,不然就是只能送死了,這弓送你了。」
灼陽將弓箭交到了清月手中。
「嗯?這也沒有箭啊?」
「我的弓箭豈是其他凡俗之物可以相提並論的?只要你拉開弦,自會有法力凝成利箭。像這樣。」
灼陽在清月身後將清月包圍,一手與她同握住弓箭,另一手覆住清月的另一隻手,引導著她拉開弓弦。
兩人同時鬆手,餿,法力凝成的利箭射中了一顆大樹,轟,可憐的樹倒了,好強勁的法力!
一直不敢擁抱的人,在無意間還是圈進了懷中,射出那一箭後,灼陽又刻意的跨離了清月一步。命運啊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我的心裡怎麼可能住進一個人嘛?明明小時候那些漂亮姐姐都不喜歡的,灼陽捫心自問。一定是剛剛從鬼域回到人界還未適應,所以這心才會不聽話的跳個不停。
他企圖哄騙自己,卻不知跳動的心,是無法被欺騙的。
「你這弓箭當真厲害!你從哪裡得到的這件寶貝?恐怕凡間皇帝老爺的寶庫里都沒有這樣的寶貝呢!你是不是神仙啊?又會上天還能入地,我不會真的找了個神仙做伴吧!」
他回過神來,「嘁!神仙算什麼!我可比神仙有能耐多了!你向神仙許願他有幫你實現嗎?小爺我可是幫你實現了的!以後不用求神了,求我就行!這破弓也就是我百八十個藏品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配你正好。」
所有崇拜感謝的話又都卡在了清月的喉嚨里,她算是明白了,灼陽真的是萬萬夸不得的,不誇他的時候他的尾巴充其量翹到天上,這一誇他啊,得,人都跟著去天上了,更何況尾巴!
雖然灼陽說的輕巧,好像這弓箭得來的多麼簡單。其實這弓原本並不能化作銀鐲的樣子,是他耗費本就難以調控的靈力將弓改造成了可以由女子隨身攜帶的銀鐲樣式。而且弓箭中的法力也皆是他一點一點頂著烈日注入其中。耗空了靈力,這才也昏睡了過去……
「這弓有名字嗎?」
「有,追月。」
清月晶瑩的眼倏的閃爍了一下。
追月,追逐清天之月。
「接下來我們去哪?」清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