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大將軍今年四旬有餘,論年齡,正是一個武將盛年。常年手握兵權,早養出了一身的驕悍和銳氣。哪怕遭受了重挫,左大將軍也依然冷靜沉穩鎮定,聞言拱手應道:「郡主這麼說,末將實在汗顏。」
「邊軍大敗,彭城失守被屠,都是末將之過。末將這幾個月來閉門思過,越思慮越覺慚愧。」
姜韶華溫聲道:「左大將軍在邊軍駐守十數年,保護大梁邊境安寧,抵禦外敵。這份功勞,誰也抹不去。至於戰敗之過,也不能全怪左大將軍。柔然騎兵兇殘,來去如風,邊軍實在難以抵擋。」
「彭城失守,起因都在趙將軍私自棄城門潛逃。至今朝廷都沒尋到趙將軍的蹤影,或許,趙將軍早就被柔然人收買,是柔然的內應。裡應外合之下,致使邊軍潰敗。」
哪怕左大將軍對王丞相的忠心如磐石,此時聽到這般溫言款語,心裡也陣陣酸澀難當。
邊軍大敗,他難辭其咎。可他自問已經做出了最佳的選擇。
「當日彭城大敗,十萬柔然騎兵踏破彭城,末將要保全邊軍戰力,不得不退。」左大將軍目中流露出真切的痛苦:「眼睜睜看著柔然人擄走數萬百姓,末將心裡比誰都難受。」
「可末將不能率兵追擊,否則,就會落入柔然人陷阱,一旦邊軍死傷慘重,便是司州也守不住了。」
姜韶華也暗暗嘆了口氣。
當日驚聞噩耗,她怒不可遏。待冷靜下來細想,確實不能全怪左大將軍。
邊軍擅長守城,論馬上追擊打仗,根本不是柔然騎兵對手。左大將軍常年駐守邊關,最清楚柔然騎兵的厲害。在京城富貴窩安寧窩裡待著的朝中眾臣們,都是紙上談兵,根本不知十萬柔然騎兵是何等恐怖。
「范大將軍是老成持重的老將,」姜韶華道:「他接掌邊軍,也是朝廷能做出的最佳選擇。」
「我今日代皇上前來,是要傳幾句話給左大將軍。」
左大將軍立刻起身,束手聆聽聖諭。
「邊軍戰敗一事,影響深遠,朕不能不處置。希望左大將軍不要怪朕。」姜韶華面容肅穆,聲音徐緩:「左大將軍在邊關駐守十幾年,有功勞也有苦勞,朕心裡都記著。」
「這幾個月,就當是朕給你的長假,你好生休息。等過些時日,朕召你進宮說話。」
所謂過些時日,當然是龍體好轉之後。
召進宮說話,便是起復的前兆。
左大將軍心裡想什麼,無人得知,總之,面上感激涕零,紅著眼謝了天恩。
……
傍晚,姜韶華回了宮中。
大概是近來朝堂運轉順遂的緣故,太和帝心病去了大半,龍體也頗見好轉。今日已能下榻,在葛公公的攙扶下,在寢室里慢悠悠走了一圈,額上微微冒汗,才回了床榻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