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逐漸發現,除了最親密、最完美的關係,世界上也存在另外一些更廣泛與溫暖的聯繫。
當方瑅靈慢慢恢復內心的能量,她終於能回過頭審視家庭的關係:「媽媽,你和爸爸應該知道,我愛你們。但我們家回不到過去那樣完滿的狀態了——因為那本來就是假象。」
鍾苑寧嘆息:「靈靈......」
「這不代表我們就不是家人了。」方瑅靈認真地說,「但家人之間,不應該害怕袒露不完美。」
「我也不是一個十全十美的女兒。比起完美,我更想看到的是你們的真心。」
「靈靈,我和你爸爸都不會再騙你。」鍾苑寧鄭重地說,「但你也要知道,就算我們之間有問題存在,我們對你都是真的。」
方瑅靈不作聲。短時間內,她與父母的關係還不能修復完全。
鍾苑寧感嘆:「靈靈,你爸爸總說你的性格和我以前很像。」
一樣的驕縱和蠻橫,是自我為中心的公主。
「但你做得比媽媽好太多。」
鍾苑寧看到女兒堅韌的另一面,她一直在磨礪內心,摔倒不喊疼,調整著自己面對世界的方式。
「當年我連自己的感情問題都沒處理好。」
方瑅靈無奈地說:「我也沒有處理好的。」
「你和林朔現在......」鍾苑寧清了清嗓子,「或者我應該問,談亦?」
「我還不知道。」
方瑅靈浮現出一點點苦惱的神態。
她還不知道以後和談亦的走向會是如何。
「我之前就說過。」鍾苑寧說,「靈靈,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你。」
母女二人並肩走到巷口,在道路的對面,停著方綦的車。
方瑅靈懷疑:「你和爸爸說好的?」
她以為父母仍想在自己面前表現和諧。
「沒有。」鍾苑寧也有疑惑,「我不知道他會來。」
方瑅靈不再究問:「那你先回家吧。」
鍾苑寧朝街對面走去,司機為她打開車門:「鍾教授。」
她上車後問:「你怎麼......」
方綦安靜地在座:「女兒性子倔,我猜有人會碰一鼻子灰。」
「靈靈今天沒有這麼牴觸我。」鍾苑寧舒了口氣,「不過我也答應了她,以後我們不會再在她面前演戲。」
「你覺得全是演戲嗎?」方綦緩緩地說,「我們的演技應該沒有這麼好——起碼我沒有。」
鍾苑寧的手置於腿上,她無言垂眸,目光落在手上的戒指。數十年來,除非特殊情況,她都沒有將它摘下。
車內的屏障將后座隔絕成一個封閉的空間,方綦沉聲說:「我當然愛女兒。但是寧寧,也許其中的一部分來自於我不願承認的,對你的愛。」
......
與鍾苑寧分別後,方瑅靈步行回去,途徑一家獨立買手店,偶遇了逛完出來的李伊文,後者陰陽怪氣地喊她:「方大小姐。」
方瑅靈連眼風都沒賞給她,李伊文被赤裸裸地無視,氣得在原地直跺腳。
忙到十一點,方瑅靈從辦公室離開,她今天有點困,眼睛乾澀,不想疲勞駕駛,走到街道旁,意欲打車回家。
夜晚,街道上清靜寂寥。
汽車的聲音跳躍地響起。
方瑅靈抬眸,街燈一盞明一盞滅,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車旁,正在等待著她。
「你在等我?」
他淡聲說:「接你一起回去。」
因為住處相同,他可以說「一起」,而不去區分兩人的家。
她外穿一件長風衣,單手插在口袋,隔著一段距離,和談亦對視著,無聲地與他、與自我拉鋸。
踱步到談亦身前:「等了多久?」
「半小時。」
方瑅靈明知故問:「我們是鄰居,所以順道送我一程嗎?」
夏日已至,梧桐葉片的綠意已經很深,從樹枝上飄然墜下,落到石磚地面。
方瑅靈向前一步,輕踩樹葉,鞋尖與談亦相抵:「但我記得恆策到我這兒也不順路,談總該不會因為我繞這麼遠吧?」
「既然你知道是因為你,」談亦眼眸黑沉,注視著她,「那麼等待和繞路,都不算什麼。」
方瑅靈的脈搏輕輕跳動:「嗯,我們回去。」
談亦開車,紅燈停下時,他掃了眼後視鏡:「後面的車你認識嗎?」
方瑅靈回頭看:「不認識,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