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兩人的距離才能聽見的「不行」,在轉換成華夏語後順利傳到了黑髮青年耳中。
……
而他倏然一怔,隨後眼神懨懨地低頭,再次回到對方身後。
好吧。
絲毫不考慮殺人後果的言靈惡劣地想。
看來他的搭檔是個富有愛心的人。
那就讓他頂上。
等他死了,自己會帶著他的屍體回去的。
而此刻雙方槍口互懟,衝突一觸即發。
西裝青年卻在僵持的沉默中笑了笑:「諸位是不是和我們有什麼誤會?」
「誤會?!你殺了我們的神,這叫誤會嗎?!」
為首的中年男人雙目赤紅,聲音裡帶著對【怪物】深深的恐懼。
而完全聽不懂他們外國人說話的陸施百無聊賴抬頭,完全處於放空狀態。
不過要是他知道這些人居然將【怪物】當做神明來供奉的話,一定會惡意地把對方拉去基金會溜溜,看他們是不是每天都要磕幾百個響頭。
就在男人越說越激動,即將上膛拔槍之際,穿著西裝的暴徒笑得儒雅又隨和,手中的手槍卻毫不猶豫瞄準對方的肩胛——
自己只是不能殺人,可沒說不能正當防衛。
站在身後的陸施滿臉戲謔地看著自己的搭檔,對方蝶翼般濃密的睫毛在希臘雕塑般俊美的臉龐上投下陰影,顯得陰鷙又邪肆。
而黑髮言靈愉悅勾唇。
這麼陰狠又殘暴。
才是他了解的對方最毫無保留的樣子。
而就在二人都即將扣下扳機時,一聲婉轉又帶著怯意發顫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請大家都住手吧!肆意屠殺是沒有好結果的。」
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聲源處,穿著修女服的褐發女人倏然垂眸,帶著雀斑的蒼白臉龐左眼處被繃帶細細包好,只隱約能瞥見剩下那隻深藍色眼睛不安地四處打量。
而原本還狂躁要開槍的鎮民們見了她卻都冷靜下來,為首的男人上前恭敬道。
「伊莉雅女士。」
隨後他恨恨看了眼持槍的兩人。
「就是他們傷害了神的軀體,我們應該把這兩個罪人拉進鎮子裡槍斃!」
連修女袍都洗得褪色的女子瞥了一眼遠山外,本應在遠處矗立的蘑菇此刻已然消失不見,她憂愁捂唇。
「……我的老天,怎麼會有這樣的事?」
修女蹙眉闔眼下跪,虔誠祈禱。
雙手緊緊放在胸前仿佛受難的羔羊,昂起潔白的臉喃喃道。
「我的主……我的神……請你寬恕我們的罪過……我們守護你的軀體安眠……」
有節奏的急促語調伴隨著拗口的口音從她唇齒間依戀喚出,其他人也仿佛受到了某種感染,紛紛扔下獵槍跪在地上,也如她一般雙手合十祈禱。
「我們的神……請你再一次寬恕我們的罪過……我們並非有意……請你的軀體再一次安眠……」
隨著這樣詭異的群體性叩拜完成,眾人眼神也逐漸再次恍惚起來,像是被某種神奇的力量洗滌過心靈,也不再嚷嚷著要屠殺。
伊莉雅長吐出一口濁氣,拍了拍膝蓋上的污泥站起來。
隨後那隻冷漠的藍色眼睛帶著銳利瞥向二人。
「異鄉人,你們冒犯了我們的神,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她冷漠摟了摟肩頭灰暗的褐色長髮,無情的目光從穿著西服的伊奧維亞諾再掃到陸施,隨後修女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向黑髮黑眸的青年。
「你還是個孩子吧?」
聽不懂歪果仁說話的青年歪頭,瞳仁裡帶著居高臨下的幽黑。
哈,真討厭這隻礙手的手指。
折斷好了。
然而就是這樣的念頭從心中浮現,他就從微型通訊器里再次聽見了一聲「不行」。
……
深感厭煩的怪物回頭幽幽看向金髮的青年,卻看見含笑的對方把自己掩在身後迎上去說。
「是的,修女。他還是個孩子。」
——也是個【怪物】。
修女憐憫的目光打量過他亞裔的面容,見自己說話對方都沒有反應,誤以為對方是聾啞人的修女嘆了口氣。
「可憐的孩子。他還不明白生與死,這么小的年紀就拿著把槍。」
她再次看了眼伊奧維亞諾,眼神裡帶著點警惕。
「我知道你們這些僱傭兵,給點錢什麼都干。可你不該把孩子卷進來。」
被誤認為是僱傭兵的西裝青年頷首,像是某種無聲的默認,伊莉雅則是冷聲道。
「你必須被看管起來,至於你蠱惑的這個孩子——」
「我會親自將他送到修道院,和其他的孩子們一起接受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