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奧維亞諾仿佛支撐不住似的咬牙單腿跪地,安德斯蜷縮著身體在地上痙攣,卻還是想到自己在宿舍的弟弟——
安德魯,安德魯。
你要活下去。
你要——。
而正準備再給蘑菇怪來第3槍的陸施像是察覺到什麼似的抬頭。
鐘塔頂樓上的搭檔面色發白,似乎快撐不過去似地凌亂著漂亮的金髮倒在地上。
陸施這才意識到蘑菇怪的嘶吼聲似乎帶著某種精神污染。
……
嘁。
看來不能再開第3槍了。
他強忍住將怪物立刻生剝活剮的衝動收槍,而怪物也就抓住這一間隙迅速縮小開溜,5秒鐘不到已肉眼不可見。
而躍至鐘塔的言靈闔眼,隨後面無表情扛起自己搭檔。
真是的。
要是自己一個人出任務的話,現在早就把怪物逮到手了。
……
但雖然心裡這麼嫌棄。
不過。
他沉默感受著自己背上那人的虛弱呼吸。
分明平常能說會道的黑手黨此刻連喘氣都斷斷續續,骨架分明的大手無力垂在自己身側。
從衣袖裡露出的那抹曖昧鮫絲帶著刺眼的緋紅,就這樣在他眼前,在他心尖滑過。
……
好弱小。
陸施想。
只不過是怪物叫了兩聲而已,結果就近乎瀕死暈倒在地。
……
可為什麼自己會發出這樣的感慨呢?
他垂下幽深黑瞳,掩蓋眼底的情緒。
畢竟人類都是孱弱的。
但他卻依然不可抑制地想起對方渾身是血卻依然目光狠戾,掏槍對準自己的畫面。
……
那一瞬間,他每每想起來都覺得。
狂妄的對方簡直漂亮得要命。
言靈猩紅的舌尖舔唇,黑眸裡帶著某種痴念的貪嗔,逐漸幽深。
就當是報答他的恩情,快點醒來吧。
搭檔。
他拉過那隻無力修長的手在自己唇邊摩挲,潔白的齒帶著捉弄的惡意輕輕咬了一下。
不然我就要不客氣地「吃掉」你了噢。。
怪物逃走了。
悽厲的尖嘯聲也結束了。
小鎮居民們卻依然躲在家裡瑟瑟發抖,惶恐著不敢出門。
沒有伊莉雅修女為他們進行祝禱,他們也害怕那位供奉的妖怪神明突然發難。
而往日死氣沉沉的修道院此刻卻響起少年急促的奔跑聲,橘發髮絲隨風飄揚,他就這樣闖進宿舍——
「安德魯!」
而灰發的孩子淚汪汪從床底鑽出來被哥哥一把緊緊抱在懷裡。
「沒事了……沒事了……」
他像是帶著某種振奮地掃視房間,隨後大聲宣告。
「快出來快出來,鬼媽媽走了!蘑菇也走了!我們以後都安全了!!」
而從床底下鑽出顫抖的灰色頭顱,孩子們不可置信地望向窗外刺眼的陽光。
……
教堂外的鐘聲正悠揚響起,驚起沉睡白鴿,它們飛向名為自由的湛藍天空。。
而幾個小時後。
躺在床上的金髮青年終於費力睜開眼睛,看見黑髮黑眸的言靈怪物正坐在自己床前低頭啃著橘子。
……
他精神雖然還很疲倦,卻強撐著坐起身按了按頭,嘶啞的聲音裡帶著幾分不自知的虛弱。
「是你救了我?」
明明答案顯而易見,但他還是帶著幾分疑慮開口。
而房間裡瀰漫著柑橘青澀的氣息。
黑髮青年沒工夫回答,他唇齒間還銜著一瓣橘子在咀嚼,指尖就已經開始慢條斯理地給下一個橙黃橘子剝皮了。
而心事重重的伊奧維亞諾看向窗外,高聳的塔樓和鐵門框住了濃烈的陽光和掉落的葉子。
暴烈日光曬不盡修道院裡的樹,於是他們在夏天青翠欲滴,到了秋天就垂垂老矣。
「……」
這件事還有諸多疑點。
怪物和修女的身份是怎麼有機統一的?
巨型的蘑菇怪又是怎麼做到擬態,又怎麼通曉人類的語言的?
而在金髮青年陷入思忖,黑髮言靈投入猛吃之際。
門外偷看的孩子們一不小心推開門就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