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目光無疑是一種背刺。
05-1明白這個道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讓手底下的人像秘密警察一樣地不停逮捕任何有可能對他有威脅的人,包括政客。
「……」
拿著煙的手有點顫抖,他呼了口氣。
轉身看見整棟都藏身在雨霧中的基金會大樓。
這是花費了自己無數心血才在d國建造起來的分部。
…這些年來。
為了基金會的發展。
他強迫自己像人類一樣地去思考,西裝革履地在觥籌交錯中不斷的讓利和得利,最終才有了盤根錯節的利益輸送網。
——
但同時。
這種遊走在各方勢力中的行為讓他感到反胃, 似乎隨著這樣的動作一點點剝離了自己屬於怪物的外殼, 只露出被人類同化的內在。
「我還是一隻怪物嗎」
他這樣叩問自己,卻始終得不到任何答案。
整個身體都傾靠在窗上, 他的目光冷峻又疏離,不信任的視線拷問著這麼多年以來自己所有的付出。
「……」
而身體都是透明的青年自暗處中走出,居高臨下注視著仿佛陷入了某種彷徨的首席, 骨指尤如在弦上的箭——
惡鬼的讖力不受約束。
只要輕輕一打,就可以置對方於萬劫不復之地。
他很清楚這一點。
而注視著虛空之中發出和自己相同讖力藍色幽光的首席,也無疑明白, 自己的死期將要到頭了。
「…陸施。」
他叫了對方一聲,即使聽不到任何回應。
「等我抽完這根煙再動手吧。」
銀灰色的眼眸平靜得仿佛不像在迎接自己的死期,而像是在牙醫診所排隊等待到枯燥的虛無。
…背後潮濕的雨吹進窗里,嘴裡皺皺巴巴的煙也沾上了水汽,那丁點可憐的火苗卻依然執拗地隔著唇燃燒。
「或許我真的應該放手了。」
男人低頭一笑,一直以來都剛愎自用的他,不知道為什麼真正提起這個近乎禁忌的詞,反而感覺有幾分輕鬆。
「基金會就是一攤無可救藥的爛攤子。」
此刻的他像是在公交車站等車的潦倒憔悴的失業男人,只剩下嘴裡的煙帶來點亮色,他喃喃自語道。
「為基金會付出了這麼多,幾乎,可以說是連同我自己的生命都壓在上面了。」
到頭來,想以怪物統治人類,卻還是一場空。
陸施的骨指沒有放下來,他抱肩看著這位窮途末路的敗寇,對方現在依然很從容,可眉眼裡透出的求死之意早已讓整個人都破敗不堪。
「甚至就連你——這位即將登基的新王,你的存在也是由我一手敲定的。」
兩位命運如此相似的天之驕子,05-1以筆勒索生命,陸施以指扼住咽喉。
挽尊地昂起頭,他目光中仿佛有火地定定注視著虛空,那裡有一位僥倖從數據流世界裡保全性命下來的幸運兒。
「你還不明白,「讖力」的本質是什麼,你甚至都不明白,就算接管了基金會,你也和我一樣,無法改變很多事情。」
05-1曾經也自以為自己能夠自信地接管人類社會。
——
比起孱弱到壽命短暫的人類。
他的同胞們強大,純粹,只需要滿足生存的本能,就可以安定地活下來。
他們本可以有一個屬於怪物的「怪物之都」。
可真正進到人類社會,他才發現城市中,鋼筋水泥的建築背後,到底是多麼不可戰勝的龐然大物。
……那是屬於人類社會近乎冷酷的運作規則。
而這份規則的意志從不以個人為轉移,它只是靜靜矗立在這裡,勒索著每位人類從出生起就像是被設定好的程序一般,上學,工作,生老病死。
——
這本該是枯燥到讓人難以忍受的事。
他們也睏倦得猶如剛回巢的鳥,在無數個相同的瞬間裡錯愕注視著自己和他人生命的重合,然後發現。
「原來,我即是「他人」。」
這對怪物來說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驕傲如佩拉吉奧,就算放棄自己的前半生在街頭流浪,都不願意作了他人的仿品。
這份對自己近乎嚴苛的尊嚴讓他們在這個世界的夾縫裡艱難求生。
怪物的世界講究的是孰強孰弱,他們只需要不斷的逐獵,最終一較高下出最優勝的王。
所以,和蟻群集體一樣,將自身投入到社會中的高度文明化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枷鎖和束縛。
可人類在面對這件事上似乎擁有著無窮的智慧。
他們微笑,他們擁抱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