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頓了頓,似乎是仔細考慮了一番,又顯得十分無辜,「畢竟坊間傳聞,大人喜怒無常暴虐成性,我擔心我不乖,在大人面前小命不保。」
墨池霄:「……」
這話聽上去為什麼這麼陰陽怪氣。
還有,他什麼時候在她面前喜怒無常,暴虐成性了?
半晌,男人才從唇縫裡涼涼擠出一句:「我在你眼裡,有這麼殘暴?」
少女眨了眨眼,彎而纖長的睫毛像蝴蝶輕輕扇動翅膀,明顯帶了幾分故意:「那可說不準。」
馬車開始行進,車輪轆轆,壓過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
馬車外,天空已經開始下起了雨。
起初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不一會兒便成了傾盆大雨,強勁的風席捲著落葉,吹得車廂窗戶的竹簾也被颳起,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姜初霽今晚出來,穿得頗為單薄。
上身是一件藕荷色的對襟窄袖短衫,領口和袖口鑲著白色的滾邊,下身是一條同色的八幅羅裙,腰間絲帶打成一個精巧的蝴蝶結,愈發襯得她身姿纖細。
墨池霄見冷風吹得竹簾簌簌作響,少女挽起的髮絲時不時被吹得拂面,身體也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不由得眉頭微微皺起。
聲音聽不出情緒:「出來時候也不看看天色,今夜有狂風大雨,穿這麼少。」
姜初霽卻看了看他,眼波流轉,朱唇輕啟:「大人要聽實話嗎?」
墨池霄也看過來,見少女抬起那雙漂亮清澈的眼睛,眼神直直地盯著他。
聲音輕輕,在靜謐的車廂內帶了幾分純真又勾人的意味。
「因為知道會冷,才故意穿這麼少的。」
「我就是想讓大人像現在這樣,注意到我,看著我……心疼我。」
墨池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被少女的直白擊中,又無法反駁。
眼裡墨色深了幾分,胸口起伏了一瞬,又別過眼去,聲音帶著幾分涼薄:「你倒是坦誠。」
少女莞爾一笑,笑容明媚:「我在大人面前一向坦誠,不是嗎。」
一時間,兩個人誰都沒動。
車廂里,只有竹簾被風吹動的簌簌聲,和雨滴敲打在車廂頂的聲音。
但風又一次吹動竹簾時,墨池霄終究還是動了。冷不丁抬起手來,解開了自己的墨色披風。
那披風上繡著暗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他將披風扔到少女面前,吐出一句:「自己繫上。」
姜初霽暗暗勾了勾唇角。
就知道這人嘴硬心軟,口嫌體直。
倒也沒客氣,因為這天連風帶雨,確實一下子變得很冷,她向來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十分自然地把男人的披風穿在身上,又伸手系上緞帶。頸間的肌膚被披風的暗紅色緞帶,襯得更加瑩白如玉。
披風上還帶著男人剛才的體溫,寬大的披風將她整個裹住,也像是被男人的懷抱擁住一般,一下子就不冷了。
撲面而來的,是男人用慣了的淡淡檀香氣息。
姜初霽似乎想到什麼,微微歪著頭,眼眸亮晶晶的。
狀似漫不經心地提到:「我夾在信封里的碎片,大人收到了嗎。該不會沒注意到,直接把信封扔掉了吧?」
不提這個還好。
提起這個,墨池霄掃來一眼,氣壓略低地散漫擠出一句:「給蕭乾的是簪子,給蕭珩的是手絹,到我這裡就是一塊茶杯碎片,你倒是越來越省了。」
搞批發就算了,東西還越來越貶值。
姜初霽真的覺得挺有意思。
她也沒想到,眼前的男人重點居然放在這上頭。
「大人的和其他人的意義不同,怎麼能一概而論,」
少女一本正經道,「其他人東西給了就給了,那碎片我自己還留了一片當紀念呢。」
「我和大人,一人一片。」
聞言,墨池霄這才眸光微動。
反應過來後,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打動了什麼。
就在這時,天空中毫無預兆地划過一道刺目的閃電。
那光芒如同銀蛇,瞬間將整個車廂內照得白了一瞬。
沒過一會兒,由遠及近,就落下來一道驚雷。
只聽轟隆一聲,那聲響仿若就在耳邊炸開,震耳欲聾,連大地似乎都跟著微微顫抖了一下。
拉車的馬受了驚,長嘶一聲,撒開蹄子猛地向前沖了幾步,車廂劇烈搖晃起來,連帶那原本靜靜燃燒的燭光也跟著晃了幾晃。
眼見著少女被晃得沒坐穩,身子朝著一側歪去,墨池霄下意識地伸手扶了一把。
然而不經意間觸碰到少女的手,才發現她的手緊緊攥著衣角,攥得十分用力。
外面傳來幾聲車夫急切又大聲的訓馬呵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