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級里有像我這樣陰暗孤僻的人,也有像太陽一樣溫暖明媚的人。對方是那樣的人,儘管我對很多人沒有太多印象,由於他總是在書店外出現,所以我記得他。
我之所以記得他……我想這是大腦給我的暗示,讓我避免被他認出來。去跟同學講我每天在這裡看書之類的,我不想被議論,更不想被迫和他打招呼,裝作彼此認識的樣子。
他像往常一樣出現了,他的個子很高,身形卻十分單薄。外貌應該是受女生歡迎的長相,令我想起許多漫畫裡蒼白的美男子,儘管他看起來非常孱弱,由於他是殘障人士,左眼被紗布遮住。這令他低頭去撿拾瓶子時非常費勁。
據說他和外婆一起生活,由於家裡貧困,每年都要向學校申請助學金之類的。在學校的時候,他總是表現的非常開朗,由於他的好相貌以及好成績,沒有人會認為他的家境是一種污點之類的存在。
他像是雪天盛開的凌霄花,面上常常帶著微笑,樂於助人之類的……總之是和我完全相反的人。
有一次我們對視了,我清楚的知道,他常常放學來這裡撿拾那些收納好的瓶子,令他在學校里努力維持的體面完全消散。
他看到了我,動作稍微頓住,璀璨的櫻花落下時,顯得他的姿勢那樣拘謹,被紗布遮住的左眼仿佛在注視我。
某一刻,只有那樣一瞬間。
……我對他產生了憐憫之心。儘管那感情轉瞬而逝。它仍然存在過。
第2章
這些並不能證明什麼。人每時每刻都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情感,那些情緒轉瞬而逝,很快就會消散。
我觸摸著書頁的折角,我們對視過,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我們從來不主動與對方交談。
看完一冊漫畫需要花費三十分鐘,我可以帶回家看,回家可以反覆地觀摩,再去尋找那些被我忽視掉的細節。
「同學,下一冊可能下周會上哦。」店老闆對我道。
「謝謝,我會來買的。」我捧著漫畫書,我每次都會留在這裡看,我等不到回家,我心心念念的只有接下來的情節,書屋角落是我常待的地方,我想它對我有非常特殊的含義。
書屋裡一片寂靜,只能聽見老式風扇咕嚕咕嚕轉起來的聲音,掃去了六月初的燥熱,我能夠感受到風。
眼角掃到窗外的位置,直到一片陰影落在我桌上的漫畫書上,門外已經沒有了那道人影。對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的身後,如同一道幽靈。
我這麼形容,由於我看書看的入神,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進來書屋。在此之前,顯然我們之間有一道明顯的界限,以書屋的門為界限,這是我們兩人心知肚明的事情。
現在,那道界限被打破了。
「那個……夏同學。」溫柔的聲音傳來,低沉帶著猶豫,他的聲音打破了圍繞在我身邊無形的屏障。
白色的紗布包裹他的左眼,露出的另一隻眼眸深邃明亮,垂下的眼睫被陽光曬透,如同他穿的校供制服那樣,好像有清淨拂過的味道。
我們班級的班長,他叫江緒。
我不得不從漫畫中抬頭,與他對視,他明亮的眼眸盛著我的面容。映出來我深長的髮絲,紺色的校服,與我無措咬緊牙的動作。
「非常抱歉打擾你……那個……我能請你幫忙嗎。」他顯然看出來了我的不自在,我們兩個對這樣的情景都很不適應。
我想起教室前空著的座位,我偶爾瞥見的一眼,我想我不應該多管閒事。
可若是主動的拜託我,在我們不那麼熟悉的情況下,我不能像拒絕光俊那樣拒絕他。
他的皮膚非常蒼白,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些透明,那是不太健康的顏色,白色的紗布包裹著,露出一部分傷疤蔓延到太陽穴。如果他沒有殘疾,我想他可能去做演員之類的,成為與眾矚目的明星。
殘缺對於人類來說很重要嗎?那麼殘缺的人們和普通的人們有什麼不同呢。我想這要去詢問發明殘缺這個詞彙的人。他對於這樣詞彙的理解,有特定的形容詞語,往往攜帶著隱形的歧視。
「你好……班長,你需要我做什麼。」我小聲地講出來,食指仍然放在漫畫書的折頁上,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我在心裡祈禱,他拜託我的不要是什麼麻煩的事情。對於和別人產生交集,這令我非常恐懼。
「那個……今天的定點回收沒有準時來,我要去看一下情況,能不能拜託你……幫我看一下門外的那些瓶子。」江緒停頓著講出來,他深色的瞳孔在陽光下像蒙塵的寶石,我注意到他的指尖碰著校褲縫隙,他很拘謹。
我按照他說的看向門外,那裡有一袋江緒拾撿完的瓶子。由於是公共垃圾,沒有寫誰的名字,如果放在這裡的話,誰都能撿走。
……我……我沒有被別人拜託過看垃圾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