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凝視著他,仔細地審視著他的五官,我看清自己的瞳色變得漆黑, 我臉上沒有笑容, 聞言稍稍側過臉。
「這不只是一個問題吧……並不是介意不介意的問題。」我說到這裡,突然講不下去了。
因為他看著我的神情, 他似乎也因為這個突然的問題感到不知所措。他沉默片刻,看向我道:「夏由……我需要去醫院嗎。」
我聞言稍微愣住了,側目看向他。他溫柔地注視著我, 帶著細微的不解。他那麼聰明,怎麼可能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如果不明白,可能是不願意明白。
「……沒什麼。不需要。晚餐我們要吃什麼。」我隨意地換了話題。
去往附近的食品店的路上,我們穿過了神社的階梯。這裡由紅色的神木隔開, 依稀可見山坡上的排排墓碑。樓梯黑的有些看不見,突然之間, 我的手腕被握住了。
「小心一些。」耳邊傳來低聲的話音。
我側目看向身旁的少年,他仔細地盯著路面,走在稍微前面的位置, 這樣如果我摔下來的話,他第一時間能夠接住我。
「夏由之後要去上學的話……我想在夏由學校附近找一份兼職, 可以那樣做嗎?」江緒詢問我道,他的眼眶在夜色的渲染下變得奪目。
「不太好吧。你應該做的事情不是圍繞著我轉……這不是原本屬於你的生活,難道不是嗎?」我回復道。
我和他對視, 在樓梯的盡頭停了下來, 巨大的櫻花樹籠罩著我們。只有一線月光灑落,我在月光之下,只是一道光, 輕而易舉地將我們分開。
「並不是不能見面的意思,」我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只是不希望,你的生活只剩下等待我之類的……那樣的話我會喘不過氣來。」
「我們之間的付出過於不平等,這是不對等的關係。你應該多為自己考慮吧。在我們在一起之前,你不是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嗎?常常聽同學說能在圖書館見到你之類的。」我開口道。
「……原本是那樣的嗎,」江緒的面容被陰影遮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我的生活只剩下夏由了。無論是工作的時候,還是吃飯睡覺的時候,總是想起夏由。如果沒辦法和夏由一起生活……我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
「很抱歉,」他突然笑了一聲,「這聽起來非常的匪夷所思吧。可這就是……是我全部的生活。」
我們明明距離的那麼近,對視的時候彼此看到對方,卻又感覺如此遙遠。任何一個人,如果把全部的心都交給另外一個人,那麼他已經失去自我了,不能稱之為完整的人。
「如果能上課的話,還是去上課比較好吧。如果你需要我的話,我們還能見面。請不要等待我。」我對他道。
「只要需要夏由,就能夠見面嗎?」江緒詢問我道。
我應了一聲,在月光下看他的身影,他和我一樣有一道很長的影子。月光灑落在他身側,令他的身形變得有些透明。
「去吃披薩可以的吧?」我詢問道。
「可以。只要是夏由喜歡的,我也會喜歡。」他眼底溢散而出的溫柔,令人無法直視。
三天的時間轉瞬而逝。
我在這三天的時間裡重新看了一遍三位同學的死因記錄。一位是跳樓,一位是被工具捅穿心臟,另外一位也是自毀。與其說是自毀,被某種奇怪的東西控制住了也是有可能的吧。
「那個,你好……我是國中的畢業生水木夏由。已經和學校提交過返校的申請。」
八月的酷暑,帽檐的陰影遮住了部分陽光,太陽依舊熱烈的刺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蟬鳴在學校附近的場所最嚴重,落在耳邊讓人想起上課的時刻。
我順利地進入了學校。我並沒有走出多遠,恍惚間側目而過,看到靠近操場的活動場地那裡,鞦韆在一晃一晃地晃動。有人在那裡,形影單只的晃著鞦韆。
這個時間是放假時間,按理說應該沒有人在才對吧。
我在即將收回目光時稍微頓住,對方也看見了我,我看清了那是誰。坐在那裡的人顯然也很意外,他睜大了一雙眼睛,眼睛裡已經有眼淚流出來。
「夏……夏由……我這是在做夢嗎?回到學校就能見到你……是我在做夢嗎?」光俊看著我,他的嗓音模糊不清。
「……」我,「並不是做夢。餵……光俊,你怎麼會來這裡?」
我朝光俊的方向走過去,從上次之後我們就沒怎麼聯繫過。他會一個人來到這裡,令我非常的意外。
「這算是我們心有靈犀嗎?」我從口袋裡拿出來了紙巾,遞給了光俊,頗有些無奈,他的眼淚仿佛流不盡。
「我想並不是那樣的,」光俊低聲道,「夏由不會有那種感覺吧。我……總是會想起發生過的事情,儘管時間在流逝,我好像仍然屬於這裡。」
光俊說著看向我,略微猶豫道,「只有夏由……夏由的時間是向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