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吧。」江緒對我道, 他低斂地笑了一下,「做的最成功的, 應該是這個。」
他拿出來了我之前見過的那個紅色收音機。紅色收音機內部被完整地改造了一遍。兩隻音箱裡穿插了排列有序地管線,透過黑色外層隱隱發出亮光。
「這是你說的……時光機?」我不由得問道。
儘管我經常看漫畫,好像沉浸在裡面, 看來我並不是最喜歡幻想的。眼前的人才是吧,我不知道該說他天真好還是爛漫好……居然真的做了出來。與之相比, 我似乎更不可思議吧。和殺人犯在一起之類的,我又好到哪裡去。
江緒應了一聲,他的眼睛呈現出某種光輝, 閃爍折射的光珠, 眼睫下的臥蠶微微彎起,把那台紅色收音機放置在我面前。
「儘管看起來很普通,我用它捕捉到了各種各樣的聲音。我們身邊很多聽不見的聲音, 比如植物的聲音。這和它們活動的聲波頻率有關。夏由要聽一下嗎?」
江緒看向我,他眼底變得熠熠生輝,說起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他微微側臉,視線溫柔而又迷人。
「只需要按這個就可以了嗎?」我問道,收音機上有一個按鈕。
「嗯,夏由,我們需要先去外面,去找一棵你喜歡的樹。可以那樣做嗎?」江緒對我道。
「可以的吧……我們一起去吧。」我說。
我和他一前一後的出門,看來收音機是他的寶貝,被他小心翼翼的對待。今天的天氣很好,在回收站坐落的小山坡上,有幾棵杜桑樹,它們的葉子在陽光下發散。我和江緒來到了樹下。
江緒把收音機放了下來,它歪在小土坡上,我一併在旁邊坐下來,側目看著江緒的動作。
「只有樹木的聲音嗎?人會不會發出聲音之類的。」我問道。
「有。每個人都不一樣。我認為這和意識和靈魂有關,有的人發出的聲音焦躁不安,有的人發出的聲音寧靜優雅。」江緒對我道。
「這聽起來非常不可思議,不是親眼所見,大概以為是在做夢吧。」
「接下來要錄入杜桑樹的聲音了。我和夏由這段時間不能講話,需要大概二十分鐘的時間。」江緒對我道。
好吧。天氣實在是太好,在樹蔭下不會覺得很熱,我在草坪躺下來,毛茸茸的草坪碰到我的後頸和我的耳朵,陽光刺的人睜不開眼,身旁的人在低頭摸索著收音機。
這情景就像舊唱片裡的那樣,兩個孩子在小土坡上,討論著宇宙和幻想,抬眼能夠看到天空,閉眼能夠聞見彼此的氣息。
見我躺下去,江緒依舊坐著,他看向我,我看不清他的五官,直到他抓起我的手,他似乎在輕輕地在我掌心裡寫字。我沒有留意,睜開一隻眼看他,他左眼的紗布略微低落。
我感受到了他的字跡。
——請一直和我在一起。
我假裝並不清楚,沒有回應他,他以為我睡著了,只是看著我。
「夏由……夏由。」他推了推我,我睜開眼,看來時間已經到了。
「有一件事……我想問夏由。夏由從來不問……我為什麼沒有進警局。」他低低地對我道。
「……嗯,」我想起光俊對我的欲言又止,或者是我不允許別人踏足我的房間之類的,我對他道,「很多時候,人們都有不願意講的事情吧。問不問或者知不知道之類的……沒有那個必要吧。」
我認為他是具有美德的那一類人,即便他是兇手,也總有原因的吧。這種意志凌駕在法律層面以上,縱使道德與法律判他有罪,我心底對於美德的定義會赦免他。
「你想去嗎……說起來,小林警官那裡如果有消息的話,我們一起去吧。」我看向他道。
「嗯。如果夏由想知道的話,我可以告訴夏由。儘管有的時候我自己也不太清楚。比如有些車子能坐,有些不能坐之類的。我隱約知道,在我面前的規則是那樣。搭乘過的公交車可以坐,如果司機換了人,不可以坐。」江緒慢慢地講出來道。
「我只能活在一部分人的世界裡,不能踏足另外人的世界。」他逆著光對我道。
「……我明白了。」
換言之,就是活在過去?對吧。停留在某一部分人的記憶里之類的,時間隨之停止了,沒辦法再往前。我想這是對生命一個極好的解釋。活下來的人們,他們每時每刻都能接觸新的事物,展開新的關係。他們的時間是無限前伸的。
而死去的人們,他們的時間在生命結束的那一刻隨之結束了。不再有時間的概念,留下的只有過去,他們的未來也只能活在過去里。
「這是杜桑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