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飄進來,她默默回屋關門,不一會兒,門外錦衣衛來報。
「常侍,賊人共十一人,只留下兩個活口。」少年有些嘶啞的聲音響起。
蕭冉坐在桌邊,神情落寞地叫他進來。
來人還身著出行儀仗用的飛魚服,腰間按著一柄直刃,正是那日擋住張候的少年。
「竹秀。」蕭冉打起精神說:「做得好,不枉裴將軍向太后舉薦你。」
竹秀笑了下,染血的面上卻帶著憨氣。
蕭冉也看出他為人有些木訥,於是交代了後續的事,便擺擺手讓他下去。
竹秀走到門口,卻又聽得後面問:「張家的人…有沒有撐不住的?」
他想了想,老實說:「囚犯人人需帶枷,張家的老爺子前幾日就燒起來了,女人反倒還好些。」
蕭冉敲著桌面不再說話,竹秀也就告退了。
過了會,二樓的窗子打開,那遠目鏡探到雨中。
朦朧的玻璃下,遠處泥濘的大雨里,囚車東倒西歪了一片,昔日風光無匹的平城張氏困頓掙扎。
看不清的幾個人影為了躲雨,將木枷舉在頭頂,將身縮成一小團。
蕭冉看了好一會,隨後一把關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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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英蓮在雲城整理軍務半個月,儀仗也就在此停了半個月。
每每林忱問起什麼時候開拔去上京,都落不著準話。
蕭冉最近也格外安分,吹琴鼓樂的伶人一概不看,每天只在驛館裡替漣娘盤核桃。
直到一個人來。
那天林忱正在院裡的鞦韆上閒坐,春日融融,驛館人來人往。
一匹黑色駿馬穿街過市,溜溜噠噠地停在驛館門口。
林忱雙腳著地,雙臂夾著鞦韆上的枯藤往前探身子。
驛館的衙役上去盤問,將那人擋了大半。
林忱只斷續聽到幾句,要見蕭常侍的話。
她聽了一會,有點失了興趣。正準備回屋,那人卻晃地一下脫開了衙役,進院來了。
他一露面,林忱便不由得停了腳。
此人手中拿了把團扇,清風朗月般穿過人群。瞧著年紀不大,最妙的是那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微妙氣質。
一個少年,只要有了男子氣,難免顯得粗俗。而這人不但柔雅,甚至顯得有些脆弱,仿佛觸之即潰的冰雕雪像。
實在是造化鍾愛的傑作。
林忱有些失神,只是還來不及反應,身旁就傳來一聲裝模作樣的驚呼。
「呀!江公子!」
林忱與前面那人一齊轉頭,只見蕭冉匆匆從樓里出來,手裡還抓著兩個核桃。
「什麼風能吹得動你來。」蕭冉仿佛長了雙順風耳,才能趕到的這麼及時。
她把林忱稍微拉到自己身邊,皮笑肉不笑:「京城的園子不好玩嗎?雲城這地兒偏僻,江公子一個人就來了?」
江言清很有些羞怯的樣子,答道:「常侍遲遲不歸京,漣姑姑連發三封信催,連太后也驚動了,自然就打發我來看看。」
蕭冉輕笑了下:「過了今日,請彭將軍一頓,便要往京城去了。」她說著,叫人出來安頓江言清,連面子上的寒暄都免了。
人進去,她也不跟著,只拉了林忱出門,往鬧市里走。
車水馬龍之間,兩人拐到一處攤子。蕭冉才說:「看得那麼起勁,可是心動了?」
林忱掙開她的手:「半月不見,我以為你該很忙,慢得人都來催你。」
蕭冉翹著腿坐在板凳上,不依不饒:「想來沒什麼要緊事兒,江言清閒人一個,隨處逛逛罷了。倒是你方才魂不守舍,我怕你給人騙去了。」
林忱把這通胡諏當耳旁風,全沒放在心上。
「縱然不急,你也該去請客了。」她看向蕭冉。
「不急,那是晚上的事,先吃碗雲吞墊墊肚子。」蕭冉叫了老闆,道:「兩碗雲吞,一碗重辣,一碗不要辣。」
林忱止道:「我就不必了。」
「一起吃碗雲吞的面子都不給?」蕭冉笑道:「我還想晚上請你作陪呢。」
林忱說:「只怕不行,我只吃素齋。」
蕭冉奇道:「你還要回去做尼姑不成?」
林忱喝了口茶,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蕭冉笑著看她,心裡卻有些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