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常侍好大的威風,這觀鶴閣的東西樣樣都是價值千金,你踢壞了這麼多,賠得起嗎?」齊宴有些心痛,質問道。
蕭冉一抹臉,一改方才的氣勢,笑嘻嘻地說:「我人小力薄,踢一下怎麼就壞了呢?您既然都來了,後邊想必大家都要到了,也沒空重新布置,不如都隨意些,拿張草蓆坐一塊算了。」
齊宴氣得兩隻鼻孔不斷翁動,他年紀大了,弄不懂現在這世道。
古人說,男女七歲不同席,如今要他一把老骨頭和一群年輕女人坐在一塊,這觀鶴閣成了什麼地方?妓院嗎!
劉衡忙安撫老人家,帶著他去一邊吹吹江風看看白鶴,生怕人一激動就撅過去。
他們倆雖年紀差得多些,可都是蕭正甫提拔起來的,早就發誓要唯恩師馬首是瞻。
正是因為這一點,蕭冉即便做得再過分,他們總要給她三分薄面。
齊宴氣得拍欄杆,劉衡勸道:「大哥你也真是,不為別的,單為今日成玉殿下要來,你也不該讓文淵閣面北而坐…唉,這不是打殿下的臉嗎?」
「她要來又怎麼樣!」齊宴很生氣,「她以為她是誰,在朝堂上左右陛下的聖旨也就算了,來這開小朝廷也算了,她還要怎麼樣,還要當儲君不成!」
劉衡嚇得急忙去捂他的嘴,好在齊宴自己也沒底氣,聲音小得很。
「這話可說不得…」
他們面面相覷了一會,人陸陸續續的到齊了。
魏家帶著一群門客浩浩湯湯地上樓來,一群人挨挨擠擠,好不容才坐下。
唯一矗立在北面的椅子還是空的,不過青瓜早就來了。
她吩咐道:「殿下說,請諸位大人先議事,她有要事,隨後便到。」
齊宴哼了聲,說:「什麼要事啊?把我們都叫來了,對著個椅子說空話。」
在場一片寂靜。
無人搭腔,這句詰問就顯得有些尷尬,劉衡咳嗽了一聲,圓場道:「我們還是先來擬定賑災巡撫的人選,是從六部里出,還是從大內直接派人?」
魏國公笑了一聲,說道:「不如直接開誠布公算了,你看看這格局,還不明顯麼?就說,是從文淵閣還是從你們這些拉幫結派的文人里出不就得了。」
劉衡抬手,「欸」了一聲:「話可不是這麼說的,若論拉幫結派,我們的淵源可不及你們,這麼多世家,這麼多姓氏,哪一個不是橫亘百年?」
齊宴道:「你們只會談玄論道,這麼多年這臭毛病一點沒改,派你們去賑災,你們懂什麼,連錢都數不清!」
魏家門客禍水東引,道:「其實根本不必說,我們都爭不過文淵閣。不論是大內,還是監察,抑或是三省六部,都有她們的人在,何況成玉殿下心向著誰,難道大家心裡沒數嗎?」
蕭冉和江清漪坐在一塊,後者一言不發,蕭冉只能自己頂上。
「有話不好好說,偏要放這沒滋味的屁。」她雖然嘴裡不乾不淨,但臉還是笑得像朵花,使人有火發不出來,「一個門客,主人還沒發話,你倒在這大放厥詞,怎麼,難道是尚書大人自己沒的說,才派這個小嘍囉來叫囂。還有,什麼叫做『都有我們的人』,陛下雖身體孱弱,可大梁還是陛下的大梁,這一點你們魏家不是成天掛在嘴邊嗎,怎麼這個時候忘了?成玉殿下和陛下是血親,她的心自然是向著天下的,若她也像某些人一樣只顧填滿自己的錢袋,只怕如今大梁的基業都給掏空了,大家還能坐在這吵架?」
那門客滿臉通紅,又不能辱罵朝廷大員,只得憤而坐下。
接著,觀鶴閣這清雅之地就吵得一團污糟,多虧蕭冉開了個好頭,大家從一開始文明的「之乎者也」,越罵越往下三路滑。
齊宴老邁而豪氣地道:「聽我的准沒錯,讓何坤這小子去!他是老夫我看著長大的,絕對能夠勝任安西巡撫一職。」
劉衡捂著臉拉他,有點怕他老當益壯,激動過頭了。
蕭冉道:「真的嗎?這位翰林文士原來是您的親朋故舊,我前個才看到他從抱月樓出來,可是昨天大家不是都沒有休沐嗎?」
齊宴吹鬍子瞪眼:「胡說——」
「要不是你自己也去了,怎麼能看見他?」另一邊跟著攪渾水。
蕭冉正考慮先罵哪一邊,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悠遠的銅罄響。
來人了。
來的是誰,不言而喻。
閣中一下子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住了那截短短的樓梯。
來人一身玄色衣裳,胸前繡著日月星辰,腰間居中一套崑崙全佩,右邊一柄同服色的短劍,上面鑲了十二顆顏色微異的寶石。
端午酷夏,這人里三層外三層裹得齊全,卻奇蹟般地沒有出汗,人也像她頭上的蓮花紫玉冠一樣,飄渺難追。
閣上的人全體行了個禮,齊宴忍不住上前道:「殿下,您既然來了,便做個決斷,究竟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