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到一旁,又是歉然又是讚嘆地道:「大師果然厲害, 帶著我一個凡人還能飛這麼久, 在下佩服。」
無印看了他一眼,將手中禪杖往地上一杵, 只見佛光一現, 周圍的妖氣便一掃而空。
他雖懷疑江聽雪助紂為虐, 但眼下還沒有證實, 既然把人帶來了, 便不能不顧對方死活。
「你跟在我身邊, 只要不遠離, 便不會有事。」
無印這麼說了一句, 說完, 不等江聽雪答話, 他便邁步走向遠處那一棵巨大的槐樹。
江聽雪唇邊含笑, 依言跟上。
難得有機會近距離看無印收妖, 他得仔細觀察觀察,記下他的招式路數,才好以後想法子壓制他。
另外他也得看一看無印的修為是不是真出了問題, 如果是真的,那他之後的計劃也要跟著變一變了。
二人一前一後向老槐樹走去, 周圍儘是深林古木,腳下的路也一成不變,讓人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遠。
就這樣一連走了一刻鐘,也還是沒有走到地方。
看了眼身邊似曾相識的灌木,江聽雪若有所思。
無印落下的地方本就離老槐樹不遠, 便是望近走遠,走了這麼久也該到了,但一眼看去,那老槐樹卻還是離他們有一段距離,顯然不正常。
微微感知了一下周邊的環境,江聽雪眼中閃過一絲瞭然。
原來如此,這槐樹精倒也算是有點手段,怪不得能在這裡隱藏這麼多年。
前方,無印顯然也已察覺到不對了。
江聽雪見他驟然停下,皺著眉頭四下望了望,隨後閉起雙眼,口中念了一句佛偈。
白衣僧人並指在眼前划過,再睜開時,兩眼泛出湛湛金芒,掃過面前的幽暗山林,低語道:「虛實迷境?」
虛實迷境,虛實交織,真假難辨。
這是狐狸的老把戲,所以江聽雪能一眼看出來,用佛光開了天眼後,無印也已經偵明了這一點。
他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
已經進了虛實迷境,不找到真正的出口是無法出去的,江聽雪知道無印不愁出去,他現在臉色不好看,只是因為槐樹精把自己這個「柔弱書生」也拉進了這裡。
虛實迷境有弱有強,弱一些的,便只是一些幻境,並無危險,多半由各家玄門拿來給自家弟子煉心用。
強一些的,則會由施法者自己設下殺招,一旦迷失在幻境裡,把不住本心,便會觸動那些殺招,此時除非殺了施法者,否則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人。
自己被拉入這裡,就說明槐樹精並不在乎自己的死活。
它這麼一做,明顯是存在想讓自己也變成養分的心思,但無形之中卻增加了自己的可信度,讓自己在無印眼中清白了許多。
不過要證明自己無辜,恐怕還需要一些別的。
看了看駐足不前的白衣僧人,江聽雪主動走過去,佯裝聽不懂:「大師,你在說什麼?」
無印看向他,似乎思索了一會兒,然後開口,直截了當道:「你我已陷入槐樹精的術法中,之後也許會被迫分開,我未必能時時顧及你,這把禪杖你拿著,由它來保護你。」
他將禪杖遞了過來,人也定定地凝視著江聽雪。
這把禪杖在他身邊多年,早已有了佛性,若是眼前這人心術不正,欲要害人,那麼必會被上面的佛光所傷。
但若不是,那就是他識事不明,牽連了無辜。
江聽雪靜靜地回望他,忽而微微一笑,將禪杖接了過來。
修長的五指握住杖身,細細打量,神色難掩好奇,卻不見有絲毫灼傷痛意。
無印望著這一幕,垂下眼眸,低低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再抬起時,他的語氣里多了幾分鄭重:「將施主帶入此處,是貧僧的過錯,本該立即向施主賠罪,但此時你我身陷幻境,多有不便,所以還是請施主先與貧僧一道出去,之後再談其他。」
江聽雪笑道:「大師不必如此,你不是已經將禪杖給我防身了嗎?」
笑著說了這麼一句後,他又嘆了口氣:「至於被誤解,在下也已經習慣了,因我這副相貌,總有人覺得我風流浪蕩。先前我在家中,嫂嫂也總是擔心我會勾引……唉,都是些腌臢事,還是不說了,免得污了大師耳朵。」
無印:「……」
他自小就開始在外遊歷,這麼多年來見多了人之貪與妖之惡,但像這種「嫂子懷疑小叔子勾引丈夫」的家宅荒唐事,還是第一次聽說。
沉默了一會兒後,他開口安慰:「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施主的相貌非自己所能決定,只要持心清正,自會有人摒去外貌,看見你的君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