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禪杖上的佛光被觸動了。
是江施主那邊遇到什麼危險了嗎?
看了看周圍堆疊如山的珠光寶氣,無印也沒有耐心再和這些妖物糾纏下去,他抓起身上袈裟, 向外一拋。
白色袈裟迎風便長, 很快就變得遮天蔽日,將周圍的金山銀山全部籠罩在其下。
他厲喝一聲:「現形!」
袈裟驟然放出金光, 金光之下, 無邊無際的金銀珠寶全部活了起來, 化為一隻只碩鼠, 尖叫著逃竄, 但卻始終逃不出袈裟籠罩的範圍, 一個個都化為了飛灰。
無印收了袈裟, 看著周圍紛紛揚揚落下的青灰, 神色冷怒。
從白霧裡出來後, 他就和江聽雪分開了, 又分別經歷了「食」、「酒」、「權」三境, 到了這一重的「財」。
這虛實迷境有些地方帶著些佛門手段, 比起殺招,更像是個煉心的幻境。
但無印依然感到了震怒,因為他明明白白地認出來了, 那些食客、酒鬼、權迷,曾經都是活生生的人。
他們進入了幻境, 但卻把不住本心,被心中貪妄吞噬了本來面貌,變成了豬怪、蠹蟲、伶俐鬼,死在了這幻境中。
若用佛家語言來說,便是心相吞噬了身相。
這是佛門禪機, 這幻境,自然也當是佛門的幻境。
本該用來給佛門弟子煉心的幻境,卻被妖孽所獲,變成對方害人的招數,這讓無印如何不憤怒?
若只是他一人在此,他大可以直接毀掉幻境,殺將出去,把那膽敢玷污佛寶的槐樹精一起收拾乾淨。
但江聽雪還在裡面,若毀了幻境,那被他牽連的無辜書生也要死在這裡了。
故而無印不得不耐下性子,先把每一重境的倀鬼殺了,破掉虛境,等找到江聽雪,從這裡出去之後,再去殺了那個槐樹精,以懲其惡。
財境也已破,接下來,約莫是色境了。
無印看了看周圍空蕩蕩的白霧,往前走了兩步,薄膜破裂聲傳來,他忽然身上一重,陷進了脂粉堆里。
一雙雙雪白的玉臂從他眼前橫過,嬌笑聲從耳邊傳來,「大師,快來呀!」「大師,我們好想你……」「大師,你喜不喜歡我啊?」
無印臉色一沉,怒喝道:「孽畜!誰准你們近我的身?!」
他身上驟然發出一股氣勁,將攀在身側的女妖們全部震開,氣勁中攜帶的佛光落在女妖們身上,頓時讓她們一個個慘叫著化為了原形。
原是一個個紅粉骷髏,搔首弄姿地勾引著來到此地的人。
那些原本正在與美人調笑的賓客們也都變了臉色,化作矮小色鬼,滿臉惶恐地欲要奔逃。
無印照例將它們全部滅殺,沉著臉踏入下一重幻境。
虛實迷境七重境,已破五重,剩下兩重一「情」一「欲」,都不是容易勘破的地方。
但無印幼時便在佛祖座下潛心修行,至今已有二十餘年,本身又有慧根,對這情慾二字根本毫不在乎,是以踏入幻境後,也怡然不懼,徑直向前走去。
和前幾重的喧鬧不同,這一重境始終黑壓壓的,兩邊似是峭壁,又似是陡崖,滴滴答答的水聲不斷傳來,時遠時近,擾得人心煩意亂。
察覺到自己的心緒不太安寧,無印腳步一頓,眉頭微微皺了皺。
他默念了幾句心經,待靈台重新平靜下來,才抬起眼,重新向前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的路漸漸走到了盡頭,一座山壁出現在眼前。
身上不知不覺變得有些沉重,無印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山壁,腳步不自覺慢了慢。
水滴聲大了起來。
感受著身上有如千斤的重量,無印閉了閉眼,邁步走了過去。
轉過山壁,熱氣撲面而來。
有人一襲紅衣站在池邊,回眸一望,笑意清然。
「啪嗒。」
一滴水落入心間。
……
江聽雪也已來到了第六重幻境。
狐狸是玩弄虛實的行家,江聽雪自然也在此道上涉獵深廣。
有禪杖在,這裡的妖怪靠近不了他,幻化出來的誘惑,對他來說又假的一眼可辨,揮揮手便消散了。
他對佛門法術有些了解,是以也認出了這虛實迷境裡的妖怪是人的心相所化而成,自己無甚感覺,但想到此時在幻境中的另一個人,到底是忍不住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