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攝像頭裡也看到,大約一個月前,傅清微從蓬萊觀回來後,又打車去了一次郊外,她運勢低,陽氣不足,或許正是那時被黃鼠狼趁機附了身。
至於傅清微為什麼會去郊區,有可能是回頭去找道觀的,然而無功而返,反倒惹禍上身。
令占英感到奇怪的是,黃大仙為什麼會出現在西南?
胡黃不過山海關,五百年之期未到,它們不該出現在這裡。
占英登高,站在樓頂遠眺,遠處的濃雲堆積盤旋,像是緩緩張開的漩渦。
艷陽高照,卻近處明遠處暗,她二指在眼皮一抹,藉助道法開了天眼,往雲層中望去,隱隱可見淡淡的黑氣。
世間近來異象頻出,或許真的要變天了。
慈讓真人的醒來,是否和這異象有關?局裡一定要招攬穆觀主,又和這件事有關嗎?她會在其中擔任什麼樣的角色?
傅清微能順利加入靈管局嗎?
她的計劃能不能實現?
從遠憂想到近慮,占英頭大如斗,果斷打開手機點了杯奶茶外賣,緩解焦慮。
她從樓頂下來,在病房外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傅清微還在睡。
她暫時離開了醫院。
病房裡,小紙人輕手輕腳地從傅清微的發間爬了出來,翻過枕頭,越過床沿,在即將掉下來時浮起在半空,緩緩地朝垃圾桶上方飄去,火光一閃,紙人無風自燃,化為一攤灰燼,在重力的牽引下直直墜落進垃圾桶。
神不知鬼不覺。
病床上的年輕女人薄唇淡粉自然微張,均勻清淺地呼吸,睡顏安寧。
風輕輕掀動窗簾,絲絲縷縷的風吹開她輕鎖的秀致眉頭。
「慈……」
似乎喃喃地道了一句什麼。
*
占英千思萬算,沒想過傅清微會不答應。
「讓我去靈管局見你師父,是強制性的嗎?」傅清微問。
「不是。」
怎麼說靈管局也是正經部門,不可能做出強買強賣的事。她想利用傅清微招攬穆觀主,並不是真心邀請,本就心虛不占理,更不可能強制了。
傅清微來醫院什麼也沒帶,走的時候也只需將手機揣進兜里,她始終孑然一身,轉身向門口走去。
「那我不去了。」
「為什麼?」
「我明天還有工作。」
「……」占英叫住她,「我們查過,你明天沒有工作。」
傅清微轉過臉來看著她,目光諷刺。
「這是屬於你們靈管局的傲慢嗎?」
「對不起。」占英許久沒和普通沒犯事的人打過交道,一時心急,立刻道歉。
傅清微吃軟不吃硬,見她道歉真摯,點頭表示原諒,說沒事。
占英態度放得更低:「但我們很需要你。我誠心地邀請你到靈管局作客,如果你想知道,屆時我們也會酌情告訴你一些世界的真相,這樣你可以答應嗎?」
占英眼睜睜看著她的身影走到門口停下,眼中燃起希望的光。
傅清微的手握上病房的門把手,沉默良久,終究還是沒有再回頭。
「我只想做個普通人。」
她一點都不想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也一點都不想再見到那些人眼看不到的髒東西。
她只想安安心心地畢業,找一份不錯的工作,拿著不高不低的薪水,平時下班和朋友約吃飯看電影,周末窩在家裡看劇打遊戲,平凡地度過一生。就算世界馬上要毀滅,她也度過了她想要的人生。
「占道長,再見。」應該是再也不見了。
「等等。」
最後一刻,占英還是追出醫院,往她手裡塞了一張名片:「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打這個電話。或者,你純粹想找個人聊天,也可以打給我,我以私人名義接聽。」
占英看了她的面相,親緣淺薄,夫妻宮和子女宮齊齊斷絕,是一生孤苦的命數。好在眉順尾聚,性情柔和,或能交到三兩好友,聊作此生安慰。
而且……
她可能沒有回頭路了。
占英欲言又止,目露不忍,看著傅清微收了名片徹底走遠。
傅清微本來想把名片隨手扔進街邊的垃圾桶,到底還是作罷,帶回了家隨手夾在沙發的書本里。
她也對拒絕占英產生過愧疚,但歸根結底於危難中救她的並不是靈管局,而是那位來去無蹤的神秘女人,叫作「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