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微乎其微的可能,真是她用左手寫的,她醒來後試過左手字, 一模一樣。
然而師尊在山下的時候,傅清微就沒見過拿過筆。今天之前那間書房, 她應該也沒仔細看過, 談何研墨下筆。
傅清微輕輕地翻了一個身,面對著穆若水的方向。
你到底有多少秘密?
穆若水等了許久才等到身邊的人睡著。
她脫口而出的答案, 在向傅清微隱瞞了什麼。前塵往事於她已是前世,她無意糾結於此,亦不願因此事橫生枝節。
她說出自己的猜測,傅清微肯定又要追問,一來一往,說不定她又要掉金豆子。
徒兒管得太寬,師尊束手束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穆若水闔了闔眼,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
元宵節那日,兩人下了一趟山買了煙花回來,城市裡不能燃放,自家的山頭沒人管。
傅清微好久沒有放過煙花了,上一次還是過年的仙女棒,在小區樓下點的,小朋友們聚在一起嬉笑揮舞,大朋友在陰暗的角落獨自悄悄點亮仙女棒。
到了晚上,夜空里散開點點菸火,附近村寨里接二連三地放起了煙花,兩隻小貓飯也不吃了,跑出來看煙花,繁星下並排蹲著,圓腦袋小耳朵特別醒目,傅清微放下飯碗走出來,在身後給小貓背影拍了張照片。
吃過晚飯,傅清微把煙花搬到院子裡,用打火機點燃了,捂著耳朵跑回來。
穆若水抱臂靠在門邊,輕聲嘲她:「沒出息的樣子。」
傅清微很久沒見過這種世面,才不理她,捂著耳朵等了許久,「咻——」一束煙花如拖尾的流星躥向了夜空,盛放在最高點,噼里啪啦地開了花。
傅清微仰起臉,發出更沒出息的:「哇——」
兩隻蹲在她腳下的小貓也仰起腦袋。
穆若水不得不、勉為其難地隨大流,跟著仰起頭,璀璨的煙火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深處。
她其實也沒怎麼看過煙花。
在舊時代,這都是大戶人家的玩意兒,窮人過年能瞧個熱鬧就算不錯,這熱鬧並不多見。
一束一束的煙火飛向高空,短暫而絢爛,耀眼得能永遠印在人的心中。
穆若水從門檻里走了出來,來到傅清微的身邊。
她垂下眼眸,瞧了瞧傅清微落在身邊的手,用手指去碰了碰她柔滑的手背。
傅清微仍然看著煙花,手卻將她的手牽了過來,一根一根地尋到她的指縫,十指緊扣。
二人二貓站在同一片屋檐下,共賞同一片煙火。
*
元宵之後,山上的綠意一層染過一層,春風來時不覺,覺時已處處春色。
留守小狸花蹲在蓬萊觀正門,正襟危坐,皮毛被曬得閃閃發亮,黃瞳澄澄,不怒自威。
靈管局選拔考試已經結束了前三輪理論科目。
判卷組今日的氣氛有些凝重。
她們每一年的氣氛都很凝重,今年格外凝重。
進入現代以來,靈管局的規模日漸擴張,也逐漸規範化、科技化,總的來說分為後勤和前線兩大類。
後勤部門有不少的普通人,譬如研發新裝備、實驗解剖、能量異動監測等,指望那些只會打打殺殺、畫符念咒的修士一點用沒有,需要高學歷人才。
前線基本都是奮鬥在一線的,作戰能力強,解決超自然事件,降妖伏魔,出生入死,傷亡率遠高於後勤。
兩者的需求大相逕庭,但又缺一不可。所以靈管局的選拔其實是分開的,標準不能說完全不同,只能說區別很大。因為後勤穩定,出任務的危險性不如前線,人員也少,三年一屆,偶爾還會停招。
作為新鮮血液不斷注入靈管局的一線人員,則是每年一屆選拔,傅清微報考的就是這個。
判卷組一邊改卷子一邊嘆氣。
無他,生源太差。
文化水平高的都去考後勤了,報考實戰部門的十有八九都是在深山老林潛心修煉的,才會練得一身本事,有得必有舍,讓他們做這些咬文嚼字的卷子,那不是趕鴨子上架。
但是流程就是這樣,捏著鼻子也要改。
「如果我犯了錯,應該罰我去開會,而不是坐在這裡,看這些狗屁不通的卷子。」一位改卷老師幽幽道。
「你這個算好了,看看我這個,申論給我默寫了一整頁《南華真經》。」
「《沖虛真經》的在這裡,是同一個師傅出的主意吧。」
「往卷子寫字就不錯了,喏,我這還有個交白卷的。」
判卷組的老師都站起來了,說不上是興奮還是起鬨。
「零分!必須零分!簡直目無考紀!」
判卷的那位老師把白卷放到一邊,慢吞吞地說:「歲主任吩咐了,遇到交白卷的考生要重點關注,如果她姓穆,那就大大地放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