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人有把蠱師稱作草鬼婆的傳統,常年與蠱為伴,而蠱多為毒蟲,越是厲害的蠱師意味著她擁有的蠱蟲毒性越大,所以蠱師大多外表醜陋,不是先天貌丑,而是後天造成的。
正如給傅清微下蠱的苦婆婆,她實際年紀並沒有那麼大,之所以老態龍鍾,皆因煉蠱導致。
要尋的這位蠱師姓石,是五大姓之一,名望很高,住在苗寨往上中央最大的一座吊腳樓。
她有一個女兒,今年五十多歲,名叫仰月,稱阿月。
「你們就是來找我媽媽解蠱的人?」
「是。」
阿月打量面前兩個女人,一個戴著黑色口罩,另一個年輕些的不用說,只一眼她就看出誰是中蠱的人。
阿月對傅清微說:「你跟我進來吧。」
穆若水:「我和她一起。」
阿月斷然拒絕:「你留在外面,我媽媽只見中蠱的人。」
一向目中無人的穆觀主竟然未見不虞,反而禮節周到,抬手作揖,道了一聲:「有勞。」
傅清微本來涌到喉嚨口勸說的話都化作酸澀咽了回去。
傅清微跟隨阿月進去,回頭對那道等在外面的修長身影說:「不要擔心,我很快就出來。」
穆若水向她招了一下手。
最後一絲表情也隨著進門關在了屋外。
「媽媽,人我帶進來了。」阿月從另一個方向退了出去。
室內的光線明亮,傅清微站在門口,乍然見到中央蒲團里坐著的老人嚇得差點心臟驟停。
苦婆婆已夠老了,這位石娭毑更是老得像干樹皮,嘴巴像個繫緊的布口袋,乾巴巴地陷進去。
傅清微走到石娭毑面前,老人崎嶇的外表之下,睜開一雙溫和濕潤的眼睛。
傅清微一見到她那雙眼,不自覺地平靜下來。
她依著石娭毑的指示坐了下來,伸出手掌,和對方枯老如樹藤的手上下合在一起。
石娭毑的手托著她的手掌,翻到手心,沿著她手臂內側往上按,速度越來越快,靈活得不像一個年近九十的老人。
在傅清微看不到的皮膚底下,一隻小蟲子在飛速遊走,似乎被什麼逼退,慌忙逃竄。
傳聞有些厲害的蠱師,會以自己的身體養蠱,本身就是蠱蟲的宿體,亦能驅使蠱蟲,如何共生是不傳之秘。
這樣養出來的蠱蟲,獨一無二且極為強大。
傅清微經絡里一陣麻一陣癢,忍著讓她一直按到了自己的背部和肚子。
石娭毑收回手,濕潤的眼神仍然有光亮,只看著她說了兩個字:「能解。」
傅清微心頭的大石重重落下,籠罩在頭頂的死亡陰影終於散開。
傅清微喜極而泣。
「謝謝奶奶,謝謝奶奶。」
與其說她為自己流的淚,不如說是為穆若水流的。
「不知道該怎麼感謝您才好,您救了我們兩個人。」
石娭毑笑說:「去和外面的人報喜吧。」
「我還有些準備工作要做,休整兩天,我便著手為你解蠱。」
傅清微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拉開門幾乎是奔出去的,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手撐在地上又站了起來。
她回頭朝石娭毑不好意思地一笑。
穆若水在門口就看到她飛快奔來的身影,她一步越過界限,邁進庭院裡,和剛從屋裡跑出來的傅清微用力地擁抱在一起。
「怎麼樣?」即使已從她的神情猜到答案,穆若水仍急切地求證。
「有救了有救了!能解!」
傅清微拉起她的雙手,看著她的眼睛興高采烈道。
穆若水再一次將她緊緊擁進了懷裡,不住地蹭著她的鬢髮,眼含熱淚。
阿月說要給她們安排住宿,晚點才能收拾好,請她們先自便。二人便高興地手牽手在寨子裡逛起來,得知喜訊後的兩人步履都輕快了許多,走走看看。
有個小孩跑快了不小心撞到穆若水的腿,正要道歉,穆若水脫口說:「謝謝。」
小孩懵了。
小孩懵懂不解丟下一句「不客氣」,三步一回頭地跑走了。
小孩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
穆若水又認真說了一聲:「謝謝。」
謝謝命運終於眷顧,給了她一條活路。
*
兩人在石娭毑家裡住了下來,石娭毑年事已高,喜靜,不能被打擾,遂安排她們在離主屋較遠的一間。
房間很大,依山傍水,視野通透,木頭搭建的建築有一種淡淡的香氣,打開窗就是群山和層層疊建的吊腳樓,空氣清新。
晚飯以後傅清微神神秘秘地去找了一趟石娭毑,神神秘秘地回到房間,把剛洗完澡出來的穆若水按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