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過來一看,何止是櫻桃,這片林子專種果樹,如今時令的果樹就有好幾種,千芮瞬間一掃陰霾,正爬樹上大塊朵頤之際,忽然聽到凌雲洲的聲音,嚇的腳下一滑。
「小心!」
凌雲洲在樹下攔腰一抱,接住千芮,好在毫髮無傷。
「你是猴子嗎?為了一點野果,爬那麼高。」
雖然話是那麼說,凌雲洲卻也沒真責怪,拿出一袋子的小食,扔給千芮。
「你若貪嘴,不要涉險,宴會上果子多得是。」凌雲洲嘆口氣,低聲問她:「方才嚇死我了,你可知害怕?」
當年中毒受傷,也沒看他有半分懼色,千芮笑道:
「小相爺英勇神武,竟也有怕的時候?」
「有。」
「我害怕,有一個人,她疼了不知道喊疼,害怕她受了委屈卻一字不提。」
「害怕她難過——」
她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仿佛又不知道,心口仿佛被人劃開一道口子,噴涌著酸甜苦辣,她不停翻著袋子裡各種果子蜜餞,故意打斷他的話,假裝漫不經心:
「小相爺今日相中哪家姑娘,說出來千芮可幫你參謀參謀。」
「是誰告訴你,我今日要相中姑娘的?」
凌雲洲倒不是聽不出她話里的酸意,他心情不錯。
「旬邑,他還說了你以前,跟然兒的事。」
千芮覺得,今日心情如此不悅,就是聽了旬邑胡言亂語的緣故,出賣他泄泄憤未嘗不可。
「我確實,相中了一個人。」
他有些了解她了,看似沒心沒肺的一個姑娘,說起道理一套一套,卻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從不肯讓別人看出心中所想,對於她在意的人和事,勇敢赤誠,不輸那些與他出生入死的男兒。
千芮今日還不敢多看他一眼,胡亂抓了一把野果放嘴裡,又趕緊吐掉,這果子真酸得不行。
「反正,不要是那個然兒就行。」
「為何?」凌雲洲嘴角揚起,他要看她編出什麼理由。
千芮突然煞有介事:
「雖然我知道,娶什麼樣的女子,都要從利益考慮,況且,對男人來說,女子性情和樣貌如何,干係不大,不過當是——使用的——工具。」
「徐千芮!」
她說得這般含蓄,凌雲洲叫她全名,說明聽懂了,千芮繼續:
「首先,此人情緒不穩,嫉妒心勝,小相爺若是娶了,將來何談二房三房四房五房?「
「其次,她阿父是武將,哪來的那麼凌弱不堪,假裝的太甚。再說,她那侍女,凶神惡煞的,仆隋主人,也不知是逞了誰的威風。」
本著對小相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精神,千芮繼續認真分析:
「還有,她轉瞬就哭得那般,如此情緒不穩,我要是兒郎,定要離這樣的女娘遠一些。」
「還有嗎?」說得有道理,卻讓人冒出火氣。
「還有,雖然我之前是單方面被她欺負,也算是有過節,她若是做了主子,定會讓我去刷茅房。」
「我不想刷茅房!」
「是麼?」其實想想,不無這種可能性,凌雲洲光是想想某人刷茅房的樣子都被逗笑了:「所以,你想讓我娶什麼樣的?來,要不你幫我選?」
「小相爺要選就選像婉婉那種的女孩,比較合宜。」
千芮想婉婉了,長嘆一口氣,咧嘴笑道:
「小相爺說笑了,奴婢怎麼敢對您的終身大事多嘴。」
凌雲洲想敲她那想東想西不正經的腦袋。
千芮在袋子裡翻到一種只有在徐家寨山上特有的小野果,烏黑烏黑一粒,叼了一顆在嘴邊,手裡拿一顆遞給小相爺:
「小相爺,宴席上的果子雖都是精挑細選,但與我剛摘的果子比,那股新鮮的味道是沒法比的,不信你嘗嘗這個。」
「好。」
凌雲洲笑意溫柔,只看到她努著嘴叼著的那一顆,俯身過去,千芮渾身一僵,只覺得唇角微涼,他將她嘴裡的果子叼走了。
「味道不錯。」凌雲洲仔細品嘗果然無比鮮甜,看她臉頰泛紅,呆若木雞,忍不住笑意,輕輕問:
「怎麼了?」
「小相爺,我——你——」
「自回了相府,你做的美食,送的禮物,都沒有我的份,」凌雲洲說得冠冕堂皇:「我不過是自己想辦法補上。」
「你——」
原來,他一直記著這個仇。
他們原本倚在屬下的石凳上,千芮轉頭瞪他,一時不穩,凌雲洲順勢將人護到懷裡。
她羞愧又慍怒地掙扎著,像只急了眼的兔子,他只好摁住她兩隻手臂把人拉進懷著,哄著:
「別動,我有話說。」
急眼的兔子老實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