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說別的事,她毫無反應,然後開始吐,吃下多少就吐出多少。
這水,流了多少年,才把這山割成了兩半,又是誰在河道邊種下了竹子,它們順著河道盤延了一路。
只是覺得恍若夢一場,這世間,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如自己所願,任何事情於她而言已了無生趣。
此刻她知覺麻木著,她的心突突直跳,她胸口灼燒般火辣地疼痛。
她應該撕扯他們,她應該聲嘶力竭地怒吼,她應該拿起刀奮不顧身地反抗、不顧一切地保護他們。可是,她只是麻木著,她本就不屬於這裡,她好像被一層透明的玻璃籠罩住了,毫無生機地麻木著。
「茹芫姐,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要節哀啊。」
穗心知道自己不宜多言,但她這幾年從未看過如芫這個樣子,她有些心慌。
人死?
對啊,他們都死了,她最愛的人,最愛她的人,她心底里最珍視的人,最善良的人,他們,被這個世界殺死了。
茹芫輕咳了一聲,穗心趕緊用帕子擦拭,穗心看到帕子上一抹嫣紅的血,心裡一驚。
穗心手顫抖著帕子疊在手中,急忙朝船頭跑去,在那人面前打開,低聲懇求著:
「公子,求您勸勸她吧。」
程小滿的琴聲又悠悠地響起來,茹苑被這琴聲帶著,她看到往日婉婉天真爛漫地與她嬉鬧,她看到與凌雲洲滾在雪地里嬉鬧。
她看到婉婉笑著告訴她,若我是男子,就娶你當娘子。
她看到凌雲洲把她從雪山上撿回來,背著她在茫茫的雪山上踽踽獨行。
餘光看到一個灰暗的身影推門進來,他今日批了一身鎧甲,不像她墜崖初醒見的那樣,穿著英朗又明媚,站在半光半亮的地方。
「別裝了,」溪知輕輕扶著她的手,將如芫的枕頭墊高些:「你不是那種離了誰,就生不如死的人。」
茹芫全無反應。
「他們若死了,那是他們的選擇,他們也捨棄了你。」
溪知還是於心不忍,柔聲問她:
「你不明白嗎?」
茹芫聽到此冷笑了一聲。
「你們這些虛偽的人,不配提到婉婉。」
茹芫轉而平靜,婉婉好像從來沒在意過這些人如何看她。
「這世間,最荒誕的事就是,明明是你們將她逼上絕路,卻妄言這是她自己的選擇。」
「你們,早就料到,他們就是那樣奮不顧身的傻子,不是嗎?」
這幾天那些被她在腦海中強行關掉的畫面又慢慢浮現出來,茹苑痛苦地捂著頭:
為什麼!為什麼我沒有早料到婉婉愛的人竟是他,她那麼善良,心甘情願被自己愛的人利用、背叛、榨乾最後一點價值。
不要這麼想,你會瘋掉的,不要這麼想。
茹芫極力地控制著自己,像是自言自語說道:
「沒關係,不重要了,這世界,配不上婉婉的善意。」
這些日子,她如常地吃飯喝水睡覺,可臉色依然一日比一日蒼白無力,溪知看著她極力讓自己擠出一絲輕蔑地笑。
「是我害了他,是我一步一步,把他逼上絕路。」
她不該救溪知,她不該跑到隨國,她不該摻和隨國的事,她不該對他深陷險境於不顧,她不該與他置氣,不該不知珍惜他在他身邊的每個時刻。
一口鮮血突然從茹苑口中噴出,穗心趕緊拿帕子幫她擦拭,茹苑口中又接連湧出一大口鮮血,把她白色的衣襟都染透。
「茹芫姐,你要是難受,你就哭吧。」
穗心擦拭不及,她從未見過一個人能吐出那麼多鮮血,亂了方寸,急的嗚嗚地痛哭起來,跪在溪知面前苦苦哀求:
「公子,您救救茹苑姐,求您救救她吧!」
茹芫用袖子面無表情擦乾嘴上血跡,呆呆看了一眼,沒有任何表情。
溪知臉色有些煞白。
「凌雲洲,你真的相信他是那樣的人嗎?」
「凌雲洲的手下全都消失了,誰也無法搜尋到凌雲洲的屍首。」溪知看到她木木的眼神里有了一點光,接著說:
「你曾說凌雲洲與我不同,在我看來,沒有任何不同,只是我沒有他那麼卑鄙,我至少沒有背叛北朝。為了那樣的人,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