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見過嗎?他們真的見過面!
「他、他在哪?」千芮抓著蕭秦胳膊,語無倫次地問:「我、去、去找——」
「說來話長,」蕭秦拍拍千芮後背讓她別激動,說道:「雲洲的身份特殊,這些年都在北朝和縵國各地,很少在都城,不過他在都城中時,是在正門值守的侍衛——」
蕭秦話未說完,已經看不到千芮人影。
城門離攬月樓並不近,千芮一刻也不敢耽誤,她跑到這城門下時,才覺得力氣已經用盡,她大口喘著氣,抬頭往城門上看,隱約有一輪明月,一個背影。
城門不高,她爬的心驚膽戰,她離那個背影越來越近,卻,不敢出聲,也不敢,真的走近。
這四周,竟空無一人、寧靜無聲。
只有城門的台階、月光、他們,千芮看著月光下她一點點走近的背影,映出熟悉的輪廓,這一切,太恍若夢境。
「是你麼?」
她對著那月光下的黑影,嘴唇哆嗦,她很害怕聽到答案。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離開我,去過你想要的人生了,徐千芮。」
是他的聲音嗎?是,但千芮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覺。
「是你非要回來找我的,是不是?」
「嗯。」
他千芮感覺自己的心突然被狠狠地敲擊了一下,清晰了,是他的聲音。
「是你非要回來找我,要纏著我不放,是不是?」
凌雲洲轉過身,他眉眼挺拔,削瘦如峰,目光如炬,依然是那個郎朗乾坤的樣子。
所有悲喜瞬間湧上心頭,千芮低頭掩住雙眼,喉嚨里抑制不住發出嗚嗚的痛哭聲。
她用力地點頭。
她清瘦、素靜了許多,他本一心求死,被人所救,身殘體催,他才明白她墜落後,要用怎麼樣的意志,才讓自己的身體恢復。
他清醒的時候,腳無法著地,手無法支撐,他每咬牙堅持挪動一寸,想到她曾經所受的痛,心就會揪成一團。
他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輕輕拿開她擋著眼睛的手,哽咽著,繼續問:
「是你,根本離不開我,對不對?」
「對。」
她使勁點頭,眼淚怎麼也止不住,她用力眨著眼睛,把眼淚趕出眼眶,好把他現在的樣子看得更真切一些。
「凌雲洲,你還活著嗎,真的還活著嗎?」
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唇邊,吻了吻,讓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還活著。」
是啊,還活著,真的還活著,是他的臉,她摸得到,感受得到。
他還活著,是這幾年唯一支撐她熬下去的幻想。她是那麼務實的人,探尋不到任何消息,她無數次掙扎、懊悔,最後就是用一點幻想支撐著自己。
她抓住他的手掌,抓住拇指根部那側,用力一口狠狠咬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有多害怕,怕你真的死了,你死了,我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啊?」
凌雲洲手上吃痛,任由她咬著,千芮又加大了力度,繼續含糊不清地說著:
「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再浪費這條命,我就跟你拼命!」
她一邊抽咽著,一邊含糊不清地數落他:
「我恨你,你不信守諾言、你背叛我、你是混蛋——」
「我、我害怕,這幾年,我害怕死了——」
他有什麼辦法,他輕輕撫著她後腦勺,由她咬著,她眼神又委屈,又倔強,他由得她。
凌雲洲又想起年少時中雪山上擒住的一隻小母狼,他從未在別的活物上看到那麼澄清明澈的眼睛,一身銀白的泛著光毛髮,讓他忍不住被吸引,他將這隻狼豢養在身邊,好吃好喝照看著,小母狼看他的眼神就是這般堅毅。
她哭得抽抽搭搭的,使不上力氣,便不咬他了,倒是又難過又恨地看著他。
他手上深深的牙咬痕,她當真是用盡了力氣,毫不留情,他想,若是當時那隻小狼有機會反咬他一口,也是此時的光景吧。
這些日子,她不曾哭過,此時看到他好端端在自己面前,她才覺得委屈得不行,難受得不行,眼淚不聽使喚,淌了滿臉。
又覺得很歡喜,喜怒哀怨全都湧上心頭,她捧他的臉,揉他的頭髮,又覺得,這月光真好,這世間真好,有他在,這世間突然豁然開朗。
「你竟敢丟下我,竟敢棄我於不顧!」
此時,她好想再踢他一腳,給他一拳,頭也不迴轉身就走,可她挪不動步子,她捨不得。
她張開手用盡全力抱住他,像牢牢捆住一顆樹,把他捆到自己身體裡,再也分不開。
「從今日起,我就是要纏著你、守著你、寸步不離。」
「你不許再離開我!」
他抬起下巴,她小臉剛剛好抵在他唇邊。
他哄著她:
「我也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