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辦法了,姥姥。建義她太聰明了,我真的瞞不住她太久。」
「……」
「我都知道……姥姥,不然我把建義送到您那兒去?我真擔心在我這兒我那天就都漏出去了。您也知道我一向是個大漏勺……」
「……」
終端的通話隔音做得太好了,電話那頭的人在說些什麼,鄧白風是一句也聽不清。
最終,大舅媽把電話掛斷了,坐到沙發上。
她皺著眉,揉捏太陽穴,頻繁地吞咽口水,片刻後,她突然起身跑進廁所里,抱著洗手槽乾嘔。
聲音將廚房裡的男人吸引過來,他過來的時候手裡就拿著一杯溫水。女孩往門後躲了躲,大舅媽接過溫水,喝了幾口。
她扶著洗手間的門:「你姥姥不願意把她接回去。」她的手用力到關節發白,「你們本家現在在鬧分家,真是的,就趁建義她媽出事的時候做這些腌臢事。」
她臉上的疲憊也掩蓋不了厭惡之色:「如果你小妹真的……那豈不是便宜那幫子混蛋了?」
大舅安靜地聽著大舅媽絮絮叨叨的抱怨,小心地扶著人到沙發上坐下,輕聲說:「你現在也懷著韶英,爛糟心的事情就別去想了。
「建義在我們這裡受不了委屈,分家的事,我媽一定能給小妹爭取到最大利益……可是韶英也不能受委屈。」
——韶英?這個名字聽著有點耳熟。
如果再加上屠十步這個年代,鄧白風腦子裡冒出一個名字。
葛韶英。
地質研究所所長葛靖的太太孫女。
如果真的是葛韶英的話,那麼面前這個女孩就是葛韶英的表姐。
鄧白風對葛靖的印象僅止於她一開始說自己是李琢光的志願者,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
她與葛靖沒多少交際,相互之間只是聽說過名字,還是因為地質研究所的事,她才把葛靖的名字記住了。
說實話,在此以前,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為葛靖是芮禮的人。
她們那些人里,先離開李琢光投胎的人年紀就比較大,葛靖是第一批進入新世界幫忙建設的人。
後來她壽終正寢,她的太太孫女葛韶英在黑死病蔓延的登梅臨危受命當上了星球總指揮,沒過幾年也去世了。
——想到這裡,鄧白風總覺得自己這個視角要是讓李琢光來,她一定能看出更多的東西。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是自己分到這個角色。
「如果我把那個消息告訴她們,她們非得開派對狂歡。」她的呼吸因為過於激動的情緒而強烈起伏,說話的聲音也略有些顫抖。
她的眼眶也有些紅,連著臉頰紅到鼻頭。她搖頭,哀嘆:「為什麼好人不長命,偏偏禍害遺千年。」
大舅遞來紙巾被她推開,她又罵了一通那些沒良心的傢伙,門鈴響了,大舅前去開門,而大舅媽雙手撐著額頭,痛苦地閉著眼睛。
她深深地吸吐,調整好自己的心情後,揉了揉自己的雙眼,站起身去吹頭髮。
大舅媽離開了,她的終端被她隨手放在桌子上。
女孩沒有猶豫,把鄧白風擱在旁邊,拿起終端,輸入密碼。
她打開了相冊,動作很熟練,像已經這樣做了無數次。
很快,女孩翻到了一張圖片,看了一會兒後,劃到了下一張。
鄧白風一直看著,在看清照片上是什麼的那一刻,她身體下意識地前傾,想要阻止女孩。
但她失敗了,杯身倒在桌子上,骨碌碌地順著桌子朝邊緣滾去,最後一下摔到地上,碎成無數碎片,奶茶色的填充液流了一地。
聽到聲響的大舅媽和大舅著急忙慌地跑過來,看到女孩手裡在看終端上的照片時,臉色猝然煞白。
大舅媽衝過來奪走終端,一把抱住面無表情的女孩,一雙手抖而又抖地輕輕拍打著女孩的脊背。
分不清是誰哭得更痛苦,也分不清誰的眼淚和誰的哭聲。
前一張照片是個下半身被砍得搖搖欲墜的男人,後一張則是一個女人。
兩張照片都是血淋淋的,女人的臉龐上糊著淺淡的血,似乎是用毛巾囫圇擦過,但因為血太多,實在擦不乾淨。
她的手死死地握著一把槍,扣著扳機,另一隻手搭在身旁,半蜷未蜷,連指縫裡都是刮不乾淨的鮮紅。
女孩呆立在那裡,她的目光呆滯,不知該看往何處。
那是她的媽媽和爸爸。
她失敗了。
*
船隻的模型里有東西。
李琢光無意中晃了晃模型才聽到裡面的聲響,但模型拆到最後如果要繼續拆下去,那模型本身的形狀就要散了。
李琢光研究了很久,確定模型上真的沒有可以開啟的機關,她便只好想辦法把模型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