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接受過義務教育,有一點良知的人,都受不了這個和自己家鄉差別巨大的世界。
小白說的晉律有沒有對每個人都適用,其實是按他的想法,涵蓋整個大晉上下階層。
但是尊卑和高位者的優越同樣也是寫在晉律里的,所以聽在姜茂耳朵里,他理解的,是大晉還有太多人,即使發生了晉律該管的事情,也沒人去找官府。
要是人人都能知道晉律,有了什麼事情都會去找官府,官員也不是阜陽縣令那種尸位素餐之輩,會依照晉律辦事,那大晉朝野之間,又會是怎樣的清明景象……
想到這裡,少年時就一向穩重的他,這時候也不由得開始心跳加速起來。
姜茂不是兗州學派的奸佞——是的,他雖然學晉律,但瞧不上穆王孫為代表的兗州學派。
兗州學派認為皇帝之下,所有人就老實按他們制定的規矩生活,姜茂認為晉律應該是給超出常理外不可控事情的一個保證,而不應該晉律就是君王意志,就是一切行動指標。
更別說那些主動踐踏晉律,試圖破壞社會穩定的不法分子了,姜茂更是深惡痛絕。
「無論百官還是萬民,本就都應該遵從晉法。」
表達完自己的主張,他也反問君王:「除了一國之法,陛下又是如何看待晉律的呢?」
「孤只是覺得,如劉芍一般的大晉子民,或是玩忽職守的阜陽縣令,都應該受到晉律處理。
晉律,不能只是少數人才能用的東西,更不能是可以隨意踐踏違反的存在。」
看著一丈外君王真誠的雙眼,姜茂陷入沉思。
晉律的存在就是大晉朝廷的代表,誰都能違反就是公然打臉朝廷,皇帝會想把它弄成不能被隨意踐踏的存在,這是可以理解的,武帝時候就是那樣。
無論對平民還是官員,違法者一律都會被按規定處理,這個無論是先帝、武帝還是之前的晉國君主都是如此,也沒什麼新鮮的。
但姜茂就是感覺哪裡不一樣。
上首的人看著不像君王,卻像,一雙眼睛卻極為誠懇,不迷信的姜茂總感覺有說不出的奇怪之處。
他把君王的話一個字一個字的在腦子裡復盤,最後猛地睜大眼睛。
「陛下、陛下是認為……」
他的話沒有說出來,最後關頭自己咽了下去,但那雙眼睛卻十分失禮,緊緊盯著君王。
您是認為不論什麼身份,只要違反晉律,破壞了朝廷尊嚴,都應該被一視同仁的按晉律處理對嗎?
小白沒有否認:「孤只是認為,什麼身份的人,遇上了晉律應該管的事情,都有資格為去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受到傷害了,能用法律保護自己本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如果傷害人的是貴族,受到傷害的後的平民能得到的正義也有限。
但哪怕是有限的正義,小白也認為他們有資格得到,這個權利不能被剝奪。
姜茂就沒覺得皇帝立場是站歪的,反而覺得皇帝這話在委婉的暗示自己,破壞大晉穩定的,他一視同仁的認為有罪,都該由晉律作為威懾處罰他們,保持朝廷的威信。
自從武帝的幾個兒子去各地諸侯國就藩,那些王國立的地方勢力就多多少少會和他們勾搭起來,諸侯國里的郡縣雖然依舊還是中央管轄,但處理一些事情已經不太方便了。
姜茂人在御史府,御史府是有監察國家事務、考核官員的職責,他在在整日謄抄文書的時候,就發現了一些地方開始有了坐大的趨勢。
內心認為這些地方勢力更是國家不穩定因素的姜茂,瞬間就把自己平日思索的和現在這一刻皇帝的心思聯繫起來。
小白只想弄一弄基礎法治讓底層多少也能有個申訴口,姜茂想的是維護朝廷威信統一打擊不穩定因素,兩個雞同鴨講的人,就這麼達成了統一。
看他好像也認可自己的神情,小白遞出橄欖枝:「登聞鼓在玄雍宮門口,但是來敲鼓的人還是洛京附近的百姓居多。
處理百姓民生,本也是雍都縣令的職責,孤有意讓現在的縣令去大司農手下,姜卿認為如何?」
現在的雍都縣令年紀不大不小,在皇帝和百官眼皮子下當差,能力自然是出眾的,升上去管一國錢糧部門是高升,不會引起太大反應。
自己頂上,可以在雍都辦事,積攢人脈口碑……
姜茂快速思考完畢,站起來對著皇帝躬身行禮,願意接了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