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不動如山:「洛京那些人到底也是我琅琊學派出去的,世人皆知的事莫要在意。我們來此是為了天子,不是為了他們。」
鄒安之也被老者幾句話穩住心神:「叔父說的是,侄兒心亂了。」
他們都姓鄒,先祖創立了琅琊學派,主要學派觀點是觀天象解釋萬物。
只是後人逐漸認為他們的行為只是觀測,天地變化有其自己的天然之道,人和其關係不大,但是要熟知自然,感悟自然,甚至針對性改造、治理自然;另一些人卻認為天地變化和人之間存在莫大關係,人的行為能影響天地,天地也會反作用於人,人要修德來讓影響天地。
於是學派里理念相悖的人乾脆一分為二。
鄒家人是琅琊學派正統,堅持天地自然之道,留在齊地琅琊,是齊王的舅家;另一支人去了洛京,認為天地是和天子休戚相關,成了洛京學派,太史局裡他們的門人比較多。
皇帝發了招賢令,齊王太子很用心的在宣傳,還主動上了鄒家來說這件事。
他還吐露了個事情。
「陛下他……卻非常人所能及。我在洛京時雖不如先帝同他親近,但祭天時的異象,我親眼所見。
燕地的誓言諸位舅舅也聽見了,白登天象墜落,就是沒看見,我也是相信的。
上次回京時,太史局裡的那些人都很上心……」
大家都是聽過那道誓言的,就算新帝的事再離譜,也總歸是有證據。鄒家人一聽齊王太子這麼說,就清楚太史局裡昔日同門都在上心什麼。
無非就是認為當今天子的出現就是他們理論的最好佐證罷了。
但鄒家人研討一番,還是認為洛京那邊的人理論不對,要真是如此,那就不是皇帝和國家休戚相關,而是只有遇上真的天子才對。
往前幾百年,除了現在第五家的皇帝,哪有那樣的真天子啊。
其他學派的「異教徒」想怎麼占據朝堂那是他們的事,但是鄒家為了不要讓「異端」理念在天下流傳,覺得鄒家人必須要去洛京。
於是家族學問最好的老三鄒密(齊王舅家表哥)帶著族裡另一個天分也不錯的鄒安之一起來洛京。
天色將晚,鄒家的馬車在田地上疾馳而過。
他們後面,同樣是齊國來的另一輛馬車,卻沒有著急要在天黑前進城,反而花了點錢,在附近農戶家裡住下。
四五個青年人下了車,被村長引著去他家。
這時恰逢有村民推著車子回來,車上裝著柴火和石頭,幾個青年人見了,好奇的圍過去。
「這車是一個輪子的?」
「你一個輪子它怎麼好動的?」
「一個輪子當然也能動,你們看,把手這裡下面還有能停放的……」
幾個青年人討論著,齊齊看向村人,態度很友善的詢問他們這車為什麼要是一個輪子,又是誰造的。
村長解釋道:「這車為什麼是一個輪子,我們也不知道。至於誰造的……年前的時候,有一隊士兵也路過了我們村子,找我們買了些柴做飯,還給我們留了這輛車子。」
這是去往洛京的路,年前能路過這個村子的士兵……幾個年輕人對視幾眼,都紛紛確定了彼此的想法。
在村子裡的一晚上,他們也試圖和村民們再打聽更多關於這輛車子的信息,只是村民們也並不清楚多少,於是他們只能第二天繼續趕路。
他們走的是大路,下一個目的地就是洛京,路上又經過了是某位貴族的食邑。
車裡的一個少年無聊的看著車窗外,忽然眼睛一凝,趕忙回頭喊自己的兄長們:「你們看那兒!」
大家順著他手指的往外看去,就看見田地里的農人在勞作。
這時候已經四月,種子都播撒下去了,農人大多都是除草搓麻,現在農田裡的就是拿著工具除雜草的農人。
除草的農人可太常見了,他們從齊國一路過來也見了不少,但在更遠點的地方,有人在空地上趕著牛犁地。
當看見這個時節還空著的地,車裡的人已然明白這是在開荒,見到牛的時候,他們也知道這裡多半是哪家權貴的地,但不太一樣的是,負責這個工作的,只有一頭牛,兩個人。
很清楚時下牛耕需要多少勞動力的年輕人們好奇的停了車,走在田壟上往開荒的農人那兒走去,越靠近才發現而這樣兩人一牛的組合還有好幾個。
正在耕作的農人見了他們這群陌生人,也紛紛停下了動作,眼神警惕。
「諸位莫慌,皇帝向天下納賢,我們兄弟就是為此從齊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