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雲看著她微瘸的姿態, 猶豫了一下伸手要扶,被她一側身避開了。
二人就這麼沉默地一前一後走下了廊橋。鄭來儀發現一輛馬車正等在湖邊,轉頭看向決雲。
「主子吩咐的, 姑娘腿腳不便,請上車。」
她站在橋下回頭望, 橋上依舊人流如織,叔山梧方才真摯的語氣言猶在耳。
她嘴角扯了扯, 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一言不發地掀簾上車。決雲暗暗鬆一口氣, 跟著坐上趕車的位置,揮鞭上路。
馬車穿過人流熙攘的街道, 車廂中鄭來儀突然開口:「你是從什麼時候起跟著我們的?」
決雲思忖了一下,答道:「主子和您進碎葉城的時候。」
車裡的人一時沉默下來,決雲正在暗自思量鄭來儀上一個問題,陡然聽見她又問:「東都可還平安?」
「一切都——好。」他下意識回答,話未說完就發現自己中了套。這鄭四小姐可真是厲害。
鄭來儀的食指在窗上下意識輕敲,目光銳利如電:叔山梧為什麼會突然離開,是遇到了什麼危險?可若真是遇到什麼突發的危險,他又怎會有餘裕安排人來接應自己?
曾經的她每一次這樣被動被安排,從來都乖順地不去猜測,總想著叔山梧自有他的道理,總之不會害了自己,一直到最後葬送了一切。
她靠在車廂中,這種被人蒙在鼓裡的感覺讓她氣悶不已,但她並未再開口詢問決雲更多。
馬車順利抵達旅舍,決雲目送鄭來儀神色平靜地進屋,才終於鬆了口氣。
鄭來儀背靠在緊閉的雕花木門上,半晌沒有動作。
她的視線移到屋子角落的紅木衣桁,上面掛著叔山梧換下來的一件玄色罩袍,同色的蹀躞帶掛在一旁。
她心中一動,點亮了桌上擺著的一盞玉石蓮座燭台,室內頓時亮堂許多。她緩步走向衣桁,將叔山梧的罩袍拽了下來,伸手在那衣袍胸口的暗袋一摸,果然摸出一樣東西。
是一隻函文袋,上面殘留著紅色的漆封。正是他們在懸泉驛發現的裝著八百里加急奏報的那隻函文袋。
鄭來儀伸手探進去,發現函文袋內里空無一物,軍報已經被取走了。
她坐在榻沿,手中捏著那隻函文袋,思緒一時無解。手指下意識摩挲著,只覺觸感有些異樣。當下將那錦緞製成的函文袋舉到眼前,向著燈光的方向湊近幾分,陡然眸色一緊。
袋子的內側邊緣縫線處用同色的細線繡著一行小字,不細看幾難察覺:
「松契已除,乙石真可以盟束之;護劼恐為貽患,須儘快除之。」
這熟悉的語氣和筆跡,鄭來儀只看了一遍當即斷定,是叔山梧的父親給他的留言。
且不論他們哪裡來的這麼大本事,竟能在皇宮加密的詔書上動手腳,這封加急送往西境的密奏沿途會經過多少站點,最後可能流向何處都極難把控,而叔山尋竟然有底氣在這上面給自己的兒子留下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