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小姐與我在鶻國邊境偶遇,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便將她一起帶了回來。」叔山梧勒馬,朝著嚴子確微微頷首,「——幸而沒有出事。」
嚴子確視線一轉,車簾掀開,露出鄭來儀的臉。
「嚴大人。」
「原來如此。沒事就好。」嚴子確溫聲。
他想起,與集結在節度使府的各路將領攻城動員,結束後已近二更,卻聽城門來報說鄭小姐剛入住別院,沒多久就連夜出了城,也不知急匆匆是要去哪兒。這兩天軍情幾變,他一直都沒來得及顧得上問鄭來儀的行蹤。
去而復歸的人面帶歉疚:「是我任性,受降城馬場遭劫,我放心不下想趕緊去看看……」她神色微動,視線飄了飄,「還未到馬場,就遇到匆匆往回的副使大人。」
叔山梧手舉到唇邊,清了清嗓子。
嚴子確的視線掃過二人,半晌淡淡道:「紫袖已經急得不行了,眼下邊境不寧,儘量還是不要出城。有急事也提前告訴我,多給你配些人馬。」
「倘若在我這裡出了事,真不知該怎麼向你父親交代。」
「……知道了。」鄭來儀垂下眼睫。
叔山梧轉開話題:「大軍已經就地駐紮?」
「是。魚觀察使這一回也親率槊方軍參與西征,已經安置在官舍。」嚴子確抿唇。
這麼短時間內召集六路大軍,如今隴右和槊方的兵力都集結在此,這陣仗不可謂不大。
嚴子確看向叔山梧:「今年隴上氣候惡劣,早早便進入了旱期,朝廷想著與其『防秋』,不如反守為攻。攻打碎葉的旨意也是八百里加急送到涼州,彼時你已經啟程,也只能將計就計,以免驚動了拔灼——讓你在碎葉受驚了。」
叔山梧揚眉:「多謝大人關懷,沒有受驚。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也是用兵之法。只可惜我們也不是唯一會這一招的。」
「是啊。這乙石真率十萬大軍在黑石山列陣,將我大軍後路封死,逼得我們不得不退。我已將鶻國圖羅結盟一事,八百里加急回稟聖上,這個冬天,將士們恐怕不能安枕了。」嚴子確面色凝重。
天色漸晚,凜冽的寒風吹在臉上,如刀割一般。鄭來儀緊了緊領口的披風,放下了車簾。
「天色不早,先進城再說吧。」叔山梧說完,一夾馬腹。
嚴子確與叔山梧縱馬在前,馬車轆轆跟在二人之後進入城門,穿過涼州城的主幹道。
經過官舍門前,嚴子確稍稍勒馬,轉頭看向身後的人:「副使大人這一趟辛苦,先回去休整吧。」
叔山梧扯著韁繩,視線掠過身後的馬車,車簾一動,卻沒有掀開。
他翻身下馬,有府兵上前接過他手上韁繩,靜候在一旁。他沒再猶豫,幾步邁上官舍門前的台階,身後嚴子確已經催馬繼續前行。
邁進門檻時,忍不住還是再回了頭。
那車簾後的人投來一道視線,如露亦如電。
鄭來儀坐在馬車中,心思煩亂,直到車外的人喊了她第三遍,才恍然應了一聲。